五公主的来意云舒已然知晓,意外之余又不免有些释然。
昨夜月黑风高,等他被砸后出来时那里已经没有了人影,他既未当场捉住人,也没看见行凶者的样貌,便是想追究也无处追究。何况此事本就是小事一件,他不过是被砸伤了额头,略微红肿了些许,既没出血,也没落皮,倒不至于大张旗鼓的将此事闹大。
本以为这次得吃一个哑巴亏,结果没成想,第二日这“凶手”就主动送上门来了,还态度极好的来认错,倒是叫他颇有些意外。
更意外的,还是这“凶手”竟是大昭国五公主。
云舒一时哭笑不得,却又奇怪一事:“五公主认识下官?”
乐天一怔,想了想,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云舒讶道:“那五公主怎么会一下子就找到下官了?”
昨夜他被砸后,路上只碰见了世安郡主与秦侍郎,世安郡主与五公主交好,闲话间说漏嘴也是意料中的事。可他意外就意外在,他与五公主素未谋面,且世安郡主与秦侍郎眼下都已入了林中,五公主又是如何精准的找到他的?
堂堂公主为一事失手而亲自赔罪本就不合乎常理,且素闻五公主也是个极好面子的,大概也不会到处张扬此事弄得人尽皆知。
乐天道:“昨夜我忍不住跟幼僖说了这事,她告诉我,昨晚我不小心砸到的那个人是你,又给我描述了你的模样。至于我为什么会这么快找到你,是因为秦陆白告诉我,你可能会找个地方练习骑马,让我从人少的地方开始找起。”
乐天环顾四周,林中静谧,四下无人:“而且这里就只有你在,又在骑马,又与幼僖描述的一模一样,我就知道没找错人了。”
云舒闻言,眉峰一挑:“哦?不知世安郡主是怎么描述下官的?”
“她说……说……”乐天支支吾吾,微微垂下头,脸颊倏地红了,“她说你长得好看。”
云舒立在原地,脑海中似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平静的水波下渐渐开始泛起涟漪,耳根一红,既尴尬无言,又有些局促不安。
乐天也是暗恼自己嘴快,紧了紧掌心,有异物感透过掌心传来,她低首一看,方才想起还有东西没给。
“云侍郎,这里是几碟糕点,算我赔罪用的,你且收下吧。”乐天近了两步,双手拎着食盒遥遥递给云舒。
云舒已尽敛了思绪,努力平复后方道:“五公主客气了,公主并非有意伤人,且千金之躯向下官致歉,已让下官惶恐万分。这歉礼,倒是不用了。”
“那不行。”乐天义正言辞道,“我砸了你是我不对在先,这一点我得承认,何况你要是不收下我的歉礼,我怎么知道你将来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她小声嘟囔,声音至最后已经几若蚊吟,云舒努力听了半晌,才勉强听清了。
“五公主不必担心,此事下官绝不会向外透露一个字,况且……”云舒略微一顿,踟蹰之下方道,“况且此事若五公主不说,大概是没人知道的。”
在她来之前,他是真不知道昨夜是用石头砸了自己的人是谁。而端看今天早晨碰见世安郡主时,她显然已是一早知道了实情,但明摆着是没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乐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气得一巴掌拍向脑门。
是啊,昨晚幼僖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提过云舒被石子砸的事情,是她自己忍不住心虚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事后也是她心怀愧疚,闷闷不乐,所以幼僖才提议用糕点借花献佛作赔礼。
这敢情是她将自己给绕进去了,本来没事的,还巴巴的跑来送了一个把柄,真是笨死了!
云舒见她已经反应了过来,便不打算继续耗下去了:“五公主且放心,昨晚在河边的事情,以及方才发生的一幕,下官绝不会向外透露出半个字。时辰也不早了,若五公主还想再在林中逛逛,那下官便去为公主唤人来,让人随侍左右。”
他牵马欲走,乐天复又叫住他:“你就这么走了?”
云舒有些不解:“下官去为公主唤人。”
乐天抱着食盒气鼓鼓地追上去,不由分说地将东西塞进了云舒的怀中:“那不行,本公主送出去的东西哪里还有收回来的道理?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本公主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她气鼓鼓地插着腰,方才的委婉含蓄尽都消失于无形。
云舒初见她时还纳闷,五公主与传言看上去并不一样,现下一口一个“本公主”,倒是真有些相似了。
他抱着食盒只觉是个烫手山芋:“五公主真的不用为了小事介怀,下官没事,且这事既然说了不会向外透露,那便真是不会透露一个字,五公主但且放心。”
言讫,云舒便欲将食盒还回去。
乐天自然不接,见他又铁了心地不肯收,两人推拒之下,也不知是谁没拿得稳,食盒脱了手,一下摔在地上,将里头的糕点也撒了出来。
“抱歉。”云舒惭愧,当即蹲下身去捡。
乐天自觉好言好语劝了,他却不识抬举,心头更气:“本公主好心来给你送点心赔罪,你就是这样不识趣的?”左右环顾,注意到他身后的马儿上,“点心你既然看不上,那这马你也别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