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刑部的路上,云舒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述了一遍,临了只是叹气,却不知道应该还再解释些什么。
世安郡主摔下树一事虽非因他而起,但他袖手旁观这是不争的事实。其后千不该,万不该,实在不该再说出那些话来,事后想想,别说是世安郡主了,便是他自己听了也觉得过分至极。
秦陆白听后,只是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忽然间轻呵一声,摆摆首,负手径直朝前而去。
云舒心有愧疚,追上两步,问他:“世安郡主定然是恼我了,要不,我去给她赔罪吧?”
“可别。”秦陆白忽然停下来,打断他的话。
云舒垂下眸子,沉默无言,却不知心里头急转思量着什么。
秦陆白眼珠子一转,长臂勾住他的肩,熟稔的问:“其实我挺好奇的,你是为什么不去接住她呢?是因为她是郡主?还是因为她不是别人?”
这话问得略有几分深奥了,云舒初时一怔,后来品过味来,忙道:“秦侍郎可不能信口胡说。”
“那你说,你为什么不接住她?”秦陆白抄着双手,打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云侍郎整日里恪守君子礼仪之风,可袖手旁观却不是君子风度哦。”
云舒甫一张口,秦陆白又亟亟打断:“可别用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来搪塞我,事急从权,礼教与性命相较,肯定是后者更重一些。”
云舒被窥破了心事,轻叹一声,垂下了头。
秦陆白轻笑一声,忽然贼兮兮的凑过去:“云侍郎长这么大,该不会从来没闻过女儿香吧?”
轻浮浪荡的话轻响在耳畔,云舒脸颊顿时火烧似的红了起来,慌张似的退开两步,斥道:“秦侍郎还请慎言!”
烧红的耳根,急促的呼吸,纵使他再千般狡辩,秦陆白也是不信了。
他抄着手往前走,云舒愣了愣,快步追了上去:“秦侍郎。”
他叫住秦陆白,可当对方回头,云舒却一时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可秦陆白又是怎样的人精,云舒不过才甫一露出一点异样,他已经顺藤摸瓜将别人看得透彻。
此刻出言叫住他,不过只是想询问是否要与幼僖道歉一事罢了。
秦陆白侧过半边身子:“放心吧,她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刚才向你放狠话,不过是真的气急了。”
悬着的心顿时松懈了许多,云舒蓦然间松了口气,提步追上去:“秦侍郎此言当真?”
秦陆白点点头:“依照我对她的了解,有什么仇,她几乎都是当场就报了。这一点,”他停下脚步,噙着笑拍了拍云舒的胸口,“我比你更有话语权。”
一路行来已至刑部官衙,二人径直入内,绕过照壁要往值事房去。
云舒素来在人情世故之上并不通透,因家世缘故,一直都被护在庇荫下,还从未遇见过这样尴尬的局面,加之今日闹了这样一出,多少叫他有些手足无措。
当下听了秦陆白的话,大约是觉得世安郡主真不会是那样小气的人,若是在心有愧疚,左右日后再寻个机会送份歉礼过去也便罢了。
行至值事房外,他与秦陆白分道,举步朝自己的值事房去。
秦陆白忽然顿住脚步,叫住他:“方才陛下又将我叫回,你不想知道陛下都说了什么吗?”
云舒伸了手要推门,闻言动作一顿,风云不惊:“陛下召回必是要事,若是公事,稍后自有公文传来,若是私事,秦侍郎若无意开口,我便是问了也是无济于事。”
言简意赅,什么都看得通透了,连个斡旋的话也不愿意多说,比其刚才因为随意两句轻浮的话就红了耳根的云舒,眼下的他还当真是无趣。
秦陆白一笑置之:“云侍郎还真是事不关己,置身事外来得比谁都快。陛下有命,今日在朝阳殿中所说的话,到此为止,刑部不必再查。”
云舒眉头一蹙,转过身来:“陛下不追究了?”
秦陆白摇摇头。
当下局势明朗,若要借着生辰纲丢失的契机一直往下查下去,到时候朝廷必然会出兵剿灭山匪不假,侍卫司都指挥使谢乙也难逃罪责。看似是处置一个欺君罔上之人,实则动摇的却是太子的势力,而太子背后,还有一个权倾朝野的丞相。
撇开此事不提,向来与太子不过是表面兄友弟恭的豫王,多半也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再给太子下个绊子。饶是在当年的案件发生之前,谢乙还不是太子的人,可如今是了,出了事,太子也难辞其咎。
景文帝此举,大概是要维护太子的羽翼了。
秦陆白想了想:“其实这时候按兵不动也是好事,区区一个指挥使并不能影响整个朝局,反而侍卫司指挥使的位置一旦空出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为了这个位置而争得头破血流了。”
阴谋算计他看得太多,朝堂之上的血雨腥风并不比战场之上的少,反而为了权力争斗,官官相护的不在少数,争权夺利的亦是比比皆是。
想要有个清明肃静的朝堂,自古以来就从未发生的,便是要拨乱反正也得要寻个最好的时机。
而眼下,时机未到。
豫王心术不正,太子依赖外戚,若真是要认真的计较起来,还真不知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