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里,于乐的同桌李腾飞买了支新的自动铅笔,可以放0.7毫米的铅条,自动铅的顶部有个小放大镜,他俩下了课闲着没事就去照蚂蚁,其他人觉得好玩就凑成了堆。没几天,门口老大爷的摊位上马上就有了大大小小的放大镜,还有用电子的小激光笔。于乐怀疑,班级里什么玩具流行了起来,老大爷的孙女,也就是于乐的同班同学,肯定会立刻通知她爷爷。小老头太抠,几分钱都要,毛毛和刘超海他们气不过,经常跑去偷他几毛钱的零食吃。
班上有个叫王莹莹的女孩子每天拿着矿泉水瓶往学校带水喝,于乐听说一瓶新的矿泉水需要一块钱,这让他比较惊讶,他从来只喝井水,矿泉水这么贵,难道跟饮料一样是甜的,很好喝吗?如果只是一瓶普通的水,这也太奢侈了。他并不知道矿泉水的味道,但他觉得矿泉水瓶子很漂亮,也想弄个矿泉水瓶子装水喝,苦于没钱买,他开始留意路边有没有丢弃的瓶子,终于让他放学的时候在地沟里发现了个沾满泥土的矿泉水瓶子,回家冲洗了好几遍,装上井水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好像一瓶新的水,对他来说,内容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形式上看,他也用上了奢侈品,满足了一把虚荣心。
学期刚过一半,那个天天带着矿泉水瓶子的女孩王莹莹转学了,听说跟家人搬进了城里。于智源、李腾飞、刘超海他们不停的感叹班级里少了一个美女,于乐只觉得王莹莹说话很温柔,长相秀气,因为她平时很安静,学习也一般,并没有引起于乐过多的注意,也没把她跟美女联系上,也不觉得惋惜。于乐觉得自己的审美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王莹莹走后不久,班里又转来了一个叫张宁的姑娘,胖乎乎的,浓眉大眼,东北人,随母亲改嫁到了于乐他们村子,住在村子南边。学生们像大人一样都很八卦,估计回家听了自己母亲和一帮妇女们嚼的舌根,转天,就连不八卦的于乐也知道了张宁的来历。闯关东的时候,胶东半岛的很多人都去了东北,两地亲戚连着亲戚,一直没断了联系。张宁的父亲吃喝赌,她母亲日子过不下去离了婚,后经张宁姥爷在于乐村亲戚的介绍,母亲带着张宁改嫁了过来。
于乐从自己性格角度出发,以为经历如此变故的张宁应该是内向自卑、沉默寡言的,而实际情况恰恰相反,张宁性格外向,脾气火辣,稍不爽就会骂人。因为她操着一嘴地道的东北话,大家觉得很异类,但听起来又很好听、很新奇。所以,张宁刚转到自己班的那一个多月,毛毛、刘超海他们带头,于乐一旁看热闹,放学后跟在张宁后面逗她、骂她,不为别的,就为了听她骂人,然后模仿她。张宁边回骂,边向他们丢石子,一个多月后,毛毛、刘超海他们居然跟张宁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于乐看着他们逗张宁的情景有点熟悉,突然想起了同村同学王军的二爸。
“王军,你二爸呢?好像很久没见到他了。”于乐找王军问了起来。
“他没有了。”王军答道。
“死了?”于乐很惊讶。
“没死,跑丢了,俺爸他们出去找了一段时间,还报警了,不知道跑哪去了。”王军回答的很平静,好像说的不是自家人。
曾几何时,王军的二爸跟放羊的羊蛋儿一样,都是村子里的风景线。羊蛋儿一瘸一拐的放羊,王军的二爸满大街的疯跑。
于乐记得王军的二爸,留着平头,五官长得棱角分明,如果不说话看起来很精神,很有男人味。听说早年因为家里穷,偷摸谈了个对象最后黄了,而他用情太深受到了刺激,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起来。
本来家里就穷,又多了个疯弟弟,王军个头矮小的父亲快三十的时候才从云南娶到了他的母亲。王军的二爸经常穿着一身破旧的像军装的衣服,斜挎着一个绿包,上面绣了个红色五角星。有时候在大街上踢正步,唱着很有气势的歌,那时候于乐不知道他唱的啥,觉得挺有节奏挺带劲的。村子里的大人都喜欢逗他,见到他,让他立正,让他唱首歌,他虽然疯疯癫癫,却从来不伤人,一直笑嘻嘻的。
于乐、大磊和亮亮他们以前跟着羊蛋儿放羊时,看到王军的二爸,就用石头扔他,骂他,追着他满大街跑,直到被大人呵斥住为止。现在看到张宁拿石子丢他们、追他们,何其相似。
于乐一直以为自己上了小学,白天很少在村子溜达了,才会觉得村子冷清了不少,原来是有些人都已经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农历十月末,是县城一年一度连着一个周的庙会。于乐大姨家的大表姐蒋红艳也到了预产期。蒋红艳和于德忠的表兄弟潘志刚两口子以前有过两个孩子,一个出生不久夭折了,另一个流产了。医生说蒋红艳的血液有问题,跟潘志刚俩人生不了孩子,双方父母希望他俩分开,但两口子恩爱有加,到处求医问药,做血液透析、换血,终于又怀上了第三个,面对这次机会,俩人都有点担心害怕,提前两天住进了医院。
老花两口子过来喊张玉英一起去城里赶庙会,得知自己的外甥女住了院,张玉英和于德忠决定顺便去探望一下他俩。于乐这回没嚷嚷着进城,有了上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