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
那个独孤的身影还站在那里。
嘴角带着微笑。
从头到尾,许临之都在观望。
虽看不清战场上那一张张面孔,但能看到整个局势。
结束了……
当东大营内最后那搓没有穿兵服的人都消失后,许临之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刀。
“先帝万岁……”
他呢喃着道:“老兄弟们,我许临之,也来陪你们了。”
孤寞人影引颈就戮,落下城头。
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呼雀跃。
战争结束后,茶陵军将士亦是沉闷。
在这场厮杀中,虽然汝城县匪军几近全军覆没,但茶陵军中亦是损失惨重。
虽然不是精兵,可也有袍泽之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看着那些个熟悉的面孔,刚刚还称兄道弟的袍泽此时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谁心中能不痛?
所有士卒都是静静清理着战场。
吕梁带吕方等人去了汝城县。
在城头下,见到了许临之的尸体。
老萧低声道:“他就是许临之。”
吕梁抿了抿嘴唇,“将他的尸体也抬过去,一起焚烧了吧!”
“招讨使。”
余备闻言却道:“许临之乃是匪首,他的尸首……是不是送到潭洲城去更为合适?”
吕梁看他,眼眸深处有道厉色划过,“他们虽是匪军,但也曾是为大渝出生入死过我。我,如何忍心让他们死后还受凌辱?”
余备便不说话了。
也没因为吕梁的这种态度而起什么疑虑。
说心里话,他们这些人其实哪个又不佩服许临之等人?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份忠君之心,完全能让他们自惭形秽。
谢莫无说得没有错,如今这满朝文武,当真尽是趋炎附势之辈。
看着兵丁将许临之的尸体抬走,吕梁握了握拳头,继续向着城内走去。
他多么想给许临之他们立个碑,然后在碑上刻上“大渝忠烈,名垂千古”的字样。但现在,他根本做不到。
如果这么做,那势必会触犯倒梁翰民的逆鳞。剿匪之功再大,也会被梁翰民给想办法弄死。
许临之等人死了,汝城县的那些官吏又都冒出来了。
在县衙欢迎吕梁等人的到来,并且表示感激涕零之心。
然后请吕梁等人进去用茶时,又提出个让吕梁觉得颇为荒唐的要求。
汝城县的县令讪讪开口,“招讨使大人,如今匪军已灭,您看……”
搓了搓手,“您看从匪军身上搜剿的那些金银财宝,能不能归还给我们汝城县衙?”
其余一众官吏也是眼巴巴看着吕梁。
他们这回肯定是罪责难逃,侥幸的是那些山匪并未伤害城内百姓。汝城县内没有大乱。
但要运作妥当,可能也就是申饬了事。说不定还能身居原位。
让他们头疼的是善后工作。
延寿银坑折损的那些兵丁倒不归他们负责,但山匪攻城时,县衙可也损失不少衙役、兵丁。
这些都是得由县衙掏抚恤金的。
当然也可以向州府衙门申请,但那样的话,无疑会惹得上司更为不高兴。所以他们就想着从吕梁这直接截下来。
“归还?”
吕梁轻轻瞥了一眼汝城县县令,道:“剿匪所得,本官皆得上交节度使衙门。直接给你们汝城县衙,怕是不可能了。”
他当然不会松口。
这可也是军功,会要记在簿子上的。
汝城县县令一副快要哭的模样,连忙诉苦,“下官知道招讨使大人您也为难,但是下官们也是别无他法了啊!还请招讨使大人体恤怜悯啊!此番山匪攻占县城,我们已是难辞其咎,若是再不给县里那些因抵抗山匪而死的衙役、兵丁抚恤,怕是会生出什么乱子来啊……”
“你们可以让州府衙门拨银两下来嘛!”
吕梁清清淡淡道。
他也算浸淫官场有些年头了,深知这里面的讲究。就因为几句话,把到手的功劳拱手让人,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和汝城县的这些官吏之前可是素不相识。
“这……”
汝城县县令道:“我们也是这样的打算,可是等州府衙门拨银两下来,那就不知道要多长的时间了。”
“放心,你们辰州的州府衙门既然已经知道你们汝城县被山匪攻占的事,肯定会把抚恤银早早给你们准备好的。”
吕梁只是如此说道:“待过两日本官去辰州,到时候再在你们知州大人的面前替你们求两句情便是。”
汝城县官吏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没法子了。
吕梁都说替他们求情,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再让吕梁把那些收缴的银子交出来,就是不识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