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讷般的稚音钻进陆停的耳中，跟细细密密的银针似的，扎在他的心上，戳的他心脏一阵一阵的疼。
他漆黑的眸子落在陶枝那张紧皱的小脸上，一向深邃坚定的目光难得有几分闪躲，薄唇张了张，半天也没挤出几个字。
“怎么突然这么问？”陆停生硬地岔开话题。
明明可以随口敷衍，撤个谎糊弄过去，可是那几个就硬生生卡在了陆停喉咙口，下不去出不来。
以前他是不屑撒谎，懒得费那个心力，现在对着小家伙那双无比干净的水眸，他没办法撒谎。
小家伙确实不是他的孩子。
这是事实。
小陶枝一五一十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陆停，“今天画画课的时候，枝枝和石大龙吵了架，石大龙说枝枝不是爸爸的亲生孩纸，是隔壁王叔叔的孩子……还说他伯伯是做‘弟弟西’测试哒，爸爸也做了那个测试，测试出来枝枝不是爸爸的孩纸……”
什么弟弟西？什么王叔叔？
陆停听的一头雾水。
“‘弟弟西’是什么？”陆停问。
小陶枝很认真解释：“‘弟弟西’就是可以知道枝枝是爸爸的孩子还是……唔隔壁王叔叔家孩子的测试！”
陆停突然懂了，小家伙说的应该是dna亲子鉴定。
只是……
小家伙是怎么知道他去做亲子鉴定的？这件事是他亲自叮嘱张进财去办的，保密程度不用他说，张进财自然明白，怎么会有不相干的人知道……
陆停收敛思绪，沉声问小陶枝：“你怎么知道那个小石大龙的，说的就是真话呢？”
“唔……”
小陶枝手指轻轻绞动，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粑粑不喜欢枝枝……”
小家伙的嗓音很低，低的仿佛要钻进底，陆停要微微凑近了才能听见，“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喜欢他们，有亲亲抱抱举高高，可是爸爸……”
陆停缄默。
他似乎，是为人父母中异类的存在。
他不喜欢主动亲近小家伙，也不喜欢小家伙的过分靠近，他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之中，甚至险些搭上了性命，陪小家伙时间少之又少……
陆停高大颀长的身躯蓦地僵住。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才到他膝盖的小家伙，这个他以为开朗活泼懂事如小太阳一般的存在，她也只不过是个孩子，一个脆弱的、需要人呵护的小生命，她也会伤心，会难过，会没有安全感……
作为一个父亲，他其实很失败。
突然间，一股酸楚的愧疚感倏地袭上心头，如一只大手使劲地揪扯他的心脏，心里莫名就一阵阵抽痛。
他伸手将小陶枝搂紧怀里，软乎乎的一小只，抱起来温温暖暖的格外舒服，“对不起……”
“枝枝不怪粑粑，只是……”小陶枝拍拍陆停的背脊，小手推开陆停，撅起小嘴：“什么时候亲亲和举高高鸭？”
陆停：“……”
小家伙这思维跳跃的，是跃了个东非大裂谷吗？
感情刚刚他那波深沉的自我反思，就是在给这小屁孩儿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陆停抿了抿唇，无奈地抓了下额角的皮肤，才两手夹住小陶枝的胳肢窝，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小家伙举起来，在空中甩了几圈。
小家伙刚才的失意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她惊喜地张开小短手，高兴大喊：“哇，枝枝飞喽~飞喽……”
突然间。
小家伙手中的画纸没拿稳，掉在了地上。
小陶枝赶紧捡起来，宝贝似地托在手里，小嘴嘟起认真地吹吹上面的灰。
“这是什么？”
陆停想不通，一张白纸而已，宝贝什么？
小陶枝细致地把画从下往上卷起来，“这是枝枝今天画的画，老师让画我们最喜欢的人或者东西，粑粑可以猜一下枝枝画的是什么。”
然后小家伙拿着画，从上往下一点点打开，先露出来的是一丛绿油油的跟草一样茂密的东西。
陆停皱眉想了会儿，说：“这是……葱？”
小陶枝不高兴地撇撇小嘴，“不是大葱啦，枝枝还没有打开呢，粑粑一会儿再猜。”
绿草下面是一个黑色的扁扁圆，圆两边带着一对不怎么对称的把，整个看起来像个茶壶。
可是茶壶表面一左一右又点着两颗黑芝麻大小的点，下面是一个有点大的红色圆圈圈，再下面是扭曲的跟蚯蚓似的一条……
看模样，大致也许应该可能像个种着大葱的泥人陶瓷罐……
“粑粑猜出来了嘛？”
小陶枝眨巴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陆停。
陆停摸了下，有些为难地瞅着小陶枝的脸色，揣摩着小家伙的心思，试探说道：“这是一个……人……吧……”
这话说出来，陆停自个都不信，他还真没见过长的这么磕碜的人。
可小陶枝却是眉开眼笑，一阵雀跃，“粑粑猜对喽，枝枝画的就是一个人！”
陆停一噎，细长的凤眼隐隐透出些不可思议的意味，还真有人长成这样？要是他是那人，早就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画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