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个日子临近开春,仍旧有些微微的寒冷,但每年的这一天,却都是个太阳高照的好天气。为什么沈一心能记得如此清楚?只因每年到了这一天,她的师父三更散人都会特别容许沈一心和陆非适二人不用练功、学习,彻头彻尾地玩耍一天。而三更散人自己,则去问君洞的石室里陪着韦梧桐的尸首,直至第二日清晨。如此,沈一心和陆非适便能在梧桐山上快活一整天。她带着陆非适去后山上掏鸟窝,去梧桐山前面的深潭里用大网网鱼,还会在厚厚的积叶上肆意打滚儿、奔跑!这样难得的自由自在日子,自然让沈一心难忘非常。即便她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这一天还是深深刻在她的脑海里。
于是,还未听明白如夫人问得是什么,沈一心就点头附和道:“下个月初十,确实是个好日子……”
“嗯!既然心儿也同意,那就把婚期定在下个月初十吧!”如夫人满意地看着沈一心道:“如此一来,你我就算是亲上加亲!可惜……你的母亲不在了,不然,她定会和我一样开心。”
沈一心这才明白过来,如夫人说得“下个月初十”,乃是她与额尔敦的婚期!
震惊之余,沈一心本能地想回绝如夫人的好意。
不过,仔细想想,她又觉得以她现下的处境,根本没有任何回绝的底气。
但就算不回绝,也应当尽力将婚期延后才是……
可谁料,如夫人竟在此时神色悲痛、语气哀怨地提及自己生母……这就让沈一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只这一瞬间犹豫的功夫,鬼沃赤便命令其中一名文官用册子记下了沈一心和额尔敦的婚期,并着令他立即去预备相关事宜。
听着那名文官离开的脚步声,沈一心心中暗暗叹口气,同时,她也明白,她和额尔敦的婚事……已成定局,此刻再说什么,亦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于是,她只能行礼谢恩。
鬼沃赤见沈一心无有不从,忍不住高兴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哈哈哈哈!如!你这个外甥女,我很是满意!”
“对了……”说到这里,鬼沃赤忽然略微停顿了一下,又微微抬抬眉毛,小声问道:“乌妮尔!我送去你府邸上的那些男伶人,听说你就留下了两个啊!怎么?被你遣走的那些人……不合你胃口吗?”
沈一心一直都知道,那些男伶人当中,一定有鬼沃赤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故,这个问题,她定要小心作答。
只见她轻轻笑道:“大王能赏赐给我男伶人,我属实高兴至极!只是……我一个瞎子,着实享用不了那么多……”
“享用不了那么多?!”听了沈一心的回答后,鬼沃赤的语气突然一下子冷了下来。
他冷眼看向沈一心道:“那你为何偏偏要留下那个叫远哥儿的和那个叫渊簇的?你之前……是不是同他们是旧识?!”
听到“旧识”二字,沈一心心头自是一颤。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过来,鬼沃赤此话必定是在试探。因为,倘若他真的知晓聂远征大祯探子的身份,并有真凭实据的话,就不会让自己同额尔敦定亲了。
想通了这层关系,沈一心便坦然笑道:“我被大王的儿子掳来铎蠹,那些人,我是头一回得见。若大王非要说我同他们是‘旧识’,那……只怕是我们原先曾在梦里相聚过吧!渊簇歌声动听,我自是要留下他日日给我唱曲儿。至于那个远哥儿……则身段轻盈、容貌秀美,我自也是喜爱得紧……”
“身段轻盈?容貌秀美?”鬼沃赤半愤怒半狐疑地盯着沈一心道:“你一个瞎子,怎么知道他身段轻盈、容貌秀美?难不成……你之前就认识他?!”
沈一心笑道:“看来,大王还是怀疑我与那些男伶人之前是旧相识……唉!大王!我虽眼盲了,可耳朵还好使着呢!我大可听周围婢女议论,从而得知那些男伶人姿态、容貌如何……”
鬼沃赤当即命那日替沈一心送去二十名男伶的宫人上前,开门见山问道:“那个叫远哥儿的,确实是众伶人当中,身段、模样最出众的人吗?”
那宫人如实答道:“禀大王!那个远哥儿,确实是二十名伶人当中最出挑、俊俏的一个!”
“嗯……”鬼沃赤若有所思地看着沈一心道:“加上他那日从刺客手底下救了你一命,你就更要留下他了,是不是?”
对于鬼沃赤知晓沈一心宅邸中发生的任何事一事,沈一心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吃惊的神色。
她只如常答道:“我沈一心一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他因救我受了伤,我自然要留他在府中养伤。”
鬼沃赤见沈一心回答任何问题都滴水不漏,就知在她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来。
他做出一副乏累的样子,冲沈一心和剩下的两名大臣挥挥手道:“都退下吧!”,沈一心才得以抽身离开前殿。
因为有卫可言这个医圣在,只半个月功夫,额尔敦被萨仁射穿的箭伤就已痊愈了。且他的肺痨也在卫可言的调理下,好了不少。
此时的额尔敦不仅咳嗽的少了,其面色亦日渐变得圆润、红润起来。
这一日,身披鹅毛大氅的额尔敦忽然用手拖着一个竹编筐子,兴冲冲地跑到沈一心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