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心不禁腹诽道:也不知这女子是谁,鬼沃赤听见她的话后,竟不再咆哮了,也真是奇怪……
“娘亲!”额尔敦的语气里有明显的欣喜之意,之后,他又连忙起身向那名刚进门的女子身前迎去。
原来,她是额尔敦的娘……沈一心如是想着。
额尔敦的娘,本名隋清如,乃大祯老皇帝与温贵妃所生。后来,因温贵妃失宠,隋清乐便被林太后(即当时的林皇后)封为“和北公主”,嫁给了远在鞑靼的鬼沃赤做正妻。
隋清如嫁到鞑靼之后,深受鬼沃赤宠爱。
为了讨隋清如欢心,鬼沃赤不仅极力在鞑靼推广汉文化,还将隋清如的一应生活物品,皆换成中原之物,以此来缓解隋清如的思乡之情。
后来,鬼沃赤与隋清如的感情渐深,他又为隋清如加封了一个“如夫人”的汉号。
整个鞑靼都知道,如夫人不止是鞑靼的王后,更是鬼沃赤最宠爱的女人。
几十年如一日,都是如此。
故,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如夫人只说一句话,就能平息鬼沃赤的怒火了。
沈一心听见鬼沃赤大踏步从台子上下来,再急急走至如夫人身边,用十分温柔的语气嗔怪道:“如,你怎么来了?”
如夫人含笑看他一眼,温情脉脉道:“你在教训我儿子,我如何就不能来了?”
听到这两人说话,沈一心忍不住惊奇道:这两个人……真的是在吵架吗?怎么我觉得,他俩是在趁机调情呢?鬼沃赤在他一众部下面前这样……就不怕失了自己的威信?!
很快,沈一心就意识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因为,在看到鬼沃赤同如夫人这般恩爱后,鞑靼那些正在喝酒吃肉的将领不仅没有发出丝毫窃窃私语的声音,反倒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轻笑之声。
沈一心很清楚,那笑声中没有任何轻视、嘲笑之意,而是充满了羡慕与欣慰。
怪不得鞑靼这几年日渐昌盛,原来,他们君臣之间,竟相处的这般融洽。哼!若是我那个皇帝舅舅在宴席上这般……怕是都不知被大祯的朝臣参了多少回了!唉!想到这里,沈一心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不知何时,额尔敦竟已回到了沈一心身边。是以,听她叹气,他便第一时间问道。
“无事……”沈一心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我看你父母恩爱,羡慕得很罢了……”
说完这句话后,沈一心听见耳边响起一阵衣衫摩挲之声,紧接着,她便觉有一人凑到自己耳边,小声且快速道:“你放心!我父王最为宠爱我母亲,你我的亲事……一定能行!”
没来由地,在额尔敦说完这句话后,沈一心的面上竟倏地一红。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便暗暗自责道:额尔敦只是个小孩子啊……我脸红个什么劲?
正这样想着,沈一心又听如夫人那边开口道:“我看额尔敦自己挑选的这个女子确实不错,大王为何不同意他娶她为妻?”
鬼沃赤明显有些慌张,又有些着急地解释道:“她比额尔敦大了许多岁,再者,又是个瞎子,还是个祯人……”
“祯人?”如夫人的眉毛不可察觉地抬了抬:“大王难道忘了,我也是祯人吗?”
鬼沃赤自知失言,连忙补救道:“夫人!你同她哪里能一样……?”
“哪里不一样?”如夫人步步紧逼。
“这……”鬼沃赤有些磕巴道:“你贵为大祯的公主,她却是江湖草莽的女儿……”
“哦?这么说,大王这些年对我宠爱有加,完全是因为我大祯公主的身份咯?”如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鬼沃赤。
“唉……!”鬼沃赤长叹一口气,做出一副缴械投降的样子道:“如!我是在说额尔敦和紫珠的事,你怎么老是往自己身上扯?”
“大王张口祯人,闭口祯人,让我不得不往自己身上扯……”如夫人不依不挠道。
鬼沃赤既宠爱又埋怨地看了如夫人一眼,无奈道:“如!不是我不想让额尔敦娶这女子,而是,我想拿这女子去换大祯的城池!这事,总比额尔敦娶妻要重要得多吧?”
“大王心里只有鞑靼,而我心里,则只有我的额尔敦!故,在我看来,额尔敦的亲事,要比换取大祯城池一事重要得多!”如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去,她用一双美目,镇定又委屈地看向鬼沃赤道:“何况,我方才在门外可听见了。大王说,若林太后不同意用大祯的城池换这女子回去,那大王就算砍了她,也不给额尔敦做妻子……”
“这……”鬼沃赤最看不得如夫人委屈,如今见她眼泪汪汪,似是就要落下银珠的模样,他更是心急如焚。
“唉!我可怜的额尔敦,不仅出生就染上了肺痨,到了懂事的年纪,还不能迎娶自己心爱的女子……当真是不幸至极。都怪为娘,将你生在这么个不懂人情的家里……都怪为娘……”说着话的功夫,如夫人的泪珠就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令人惊叹的是,如夫人哭起来,竟不像其他女子那般不顾仪态、更咽不能出声。
她的泪虽然极为汹涌、真诚,但却丝毫不影响她似平常一般说话,更不影响她动人的罕见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