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贼给我们粮食……”原先四下逃散的难民,开始慢慢停了下来。久在沧州,并不像什么东陵恪州,沧州皇室的宣传,已然将西蜀王徐牧,形容成一个吃娃娃的带头恶人。
并没有特意收拢名声,看着眼前的难民,徐牧脸色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说慈不掌兵,但不管怎样,他都是从底层走出来的人,比起常四郎左师仁,也更能懂得,普通人乱世生存的艰难。
“诸位可是要离开沧州?”
“正、正是。”许久,终于有人应声。
徐牧笑了笑,“楚州那边的边境,我已经让人去通告了,诸位顺着官路,即可去到楚州。沿途的巡逻,定然不会阻拦。”
“蜀王,此言当真?”
“当真。”
在先前,为防止奸细混入,左师仁一直在两州的边境,不断安排巡哨。但在徐牧看来,弊大于利。说句难听的,打下了沧州之后,安抚沧州百姓,同样是一件大事情。
妖后久居沧州,徐牧敢笃定,随着一拨拨的政治渲染,他在沧州人的心中,已经如同乱世恶魔一般。
“舵主,粮食发完了。”
徐牧点头,抬头往前看去。发现这千余人的难民,在道谢之后,像是怕徐牧反悔一样,急匆匆地寻了出林的路,便沿着官道,一直往前跑。
当然,还有许多动作慢些的。正在收拢为数不多的家什,也准备启程。
“主公,大军已经准备,去李度山的路——”一员裨将跑来,正开口说了半句,被徐牧冷冷一瞪,急忙收了声音。
“回营再禀。”徐牧皱了皱眉,看着渐渐散去的难民。
“诸位,我徐牧多讲一句。若是日后过不下去,来西蜀也无妨,只要有本事的,愿意安定的,西蜀的官坊,都会愿意租赁田地,在头年,亦会免去三成田赋。”
未走的百姓,皆是纷纷转头,看着徐牧的目光,有些不可思议。
太叔义跟着抬头,仅顷刻间,眼色里同样露出了向往。
当然,他是装的。
“本王一言九鼎,绝不会诓骗诸位。”
徐牧转身,带着随行的人,开始往前离开。
抬着头的太叔义,沉默了下,也跟着逃难的人群,迅速出了林子,往官路上走去。
……
“舵主的意思是?莫非真要去李度山?”回营的路上,殷鹄声音疑惑。
“李度城外李度山。我这般说,无非是让难民里的奸细,把消息带回去给妖后。若真去李度山,便是发蠢了。”
停下脚步,徐牧皱了皱眉,“由于山峦的原因,李度城外地势险峻,极容易藏兵。如此一来,妖后只以为,我会帮着盟军,在李度山附近伺机而动,准备奇袭李度城。她定然要再调兵,把守李度城。”
“但如今的战事之下,我思前想后……要去一个地方。”
“舵主,去哪儿?”
“六侠,去了你便知了。这几天的雨水,使得视物困难,或许,是行军的好机会。”
“舵主做事……总有些高深莫测。”
“没法子,我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在乱世里,活得久一些。”
便如东方敬去河州,没有这种暗计,他根本玩不过妖后。
“河州那边,得了渝州军的驰援,再加上有小军师在,应当能守住了。我唯一担心的,是妖后那边,会选的下一个突破口。”
“舵主,莫不是河北?”
“河北是明棋,不是暗棋。这方棋盘由来已久,先前的时候,似是都在蛰伏,蛰伏等着成为杀子的那一天。”
殷鹄垂头想了想,“听舵主这般说,这事儿,好像有些玄乎了。”
“别忘了,妖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听说……有一句什么话。”
“神鹿雄鹰,共逐中原。”
“对。”徐牧吁出一口气,“雄鹰是北狄的图腾信仰,如果无错,神鹿应该是柔然人的。这二者,想着瓜分中原,踏碎我中原河山,并非是临时起意。”
“我早些时候,平定了虎蛮。而在攻伐凉州的时候,又平定了西羌。在玉门关那里,只剩一个余当部落。老余当王,你哪怕拿着刀威胁他,为了部族长存,他应当也不会被策反。”
“至于山越人,死忠于左师仁,也不会被策反。”
“海越人,妖后试过了,但没有成功。”
徐牧顿了顿,“最后,定州定北关外,那些胡人马匪,或许才是最危险的。所以,我早早让陆休回了定州。”
“中原人中,有不少带着血性,但又有不少人要做狗。但总体来说,不管是常四郎,或者左师仁,妖后都没法子把手伸得太长。”
“她只能借中原外的兵力了。”
雨水阵阵泼下,越来越大。等徐牧停下声音,才发现面前的世界,已经变得雨雾蒙蒙。
“六侠,先回营。等雨水小一些,便整军赶路。”
殷鹄点头,约莫是想寻把伞,给自家舵主遮遮雨。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司虎已经拔了一棵树,狂跑而来,遮在了总舵主的头顶。
“牧哥儿,这附近都是小树,忒没意思了。下一次,我拔棵大柳。”
“好的,谢谢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