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着一根芦苇杆,唐五元的一张脸,满是死了爹妈的表情。
并非是渴水,而是这些时日,见过太多的尸体浮于江面,他宁愿嚼芦苇杆,也不知江里的水。
“主公,布衣贼又追到了!”
“该死的。”
唐五元咬着牙,将芦苇杆甩入江里,“告诉舟师,莫要再歇了,立即划桨。”
“主公,舟师都累坏了……”
“那要怎样,布衣贼追上来,我等都活不得了。穷寇莫追的道理,布衣贼是真不懂吗?再追,便入海了!”
唐五元不敢想,等入了海,这江面上,可没有芦苇杆再漂过来。
“我当初相送的时候,不过是想立个威风,他约莫是明白了,这一会,分明是不依不饶了。”
“主公,准备到吴州了。”
唐五元并未答话,一双眸子里,尽是疲倦不堪。
“走,立即行船!我唐五元,略懂观天之术,这几日的襄江上,或有急雨。到时,可借着雨雾,逃出西蜀水师的追剿。”
唐五元并不知道。
在他后面的徐牧,正有条不絮地进行布置。入夜之时,便让裨将伍魏,分出了六千余人,从暗处潜入了吴州。
“伍魏,入山潜伏之后,莫要走得太入,吴州里的山越人,并不算少。”
“主公放心。”老裨将伍魏,认真地抱拳。
对于这些跟着南征北战的老班底,徐牧向来是放心的。只等伍魏带人离去,徐牧才呼出一口气,重新将目光,看向前方的江水。
唐五元像条丧家犬一般,被他连追了几天几夜,估摸着还在骂娘。
“主公……还追吗?”马毅咽了口唾液,“伍魏带去了六千余人,我等现在,只有两三千人了。”
“唐老鸭又不知道。”
“主公,是唐老幺。”
“说惯嘴了。”徐牧点头,认真沉思了番,“马毅,还差多远,便能入海?”
“至少还要六七天的水路。另外,先前有老卒来说,这天时,恐怕江上会有急雨。若雨势大些,对行船不利。”
徐牧怔了怔,脸庞露出笑容。
“那就追到大雨之时,我等再赶回去。唐五元如今被撵的头昏脑涨,估摸着哪怕急雨,又分不清雨雾,一样不敢靠岸。”
“所以,让他从丧家犬,再变成落汤鸡,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对了马毅,去了岸边,你派个暗使,给袁松扔个信,就说唐五元带着残兵,可能想迂回青州。”
马毅又惊又喜,“如此一来,哪怕到时上了岸,这唐老幺,说不得还要被莱州伏击一轮。唐老幺莫不是……主公以前的仇家?深仇大恨的那种。”
“不是,我讲过了,看他非常不爽。”
不出意外,隔了一日多的时间。江面之上,一场大雨打了下来。将最后一轮的战鼓敲响,最后一拨的飞矢胡乱抛了出去。徐牧才让人慢慢停船,循着附近的江岸,先行避雨休整。
大雨瓢泼的江面上,唐五元冻得身子发抖,咬着牙缩在船舱里。自诩名谋出世,应该是名扬天下威震八方的,却哪里能想到,被西蜀水师追得上天入地,哪怕下雨了,都不敢靠岸躲避。
“传令,继续往前行军!雨雾甚大,说不得能避开布衣贼!”
在唐五元的面前,当初火烧联军的青壮士卒,再无先前的大胜之气,被一路追剿之下,又分兵断后的,只剩不到七千人,脸庞上都是委顿不堪。
“布衣贼,安敢欺我唐五元!”
……
雨水不仅落在江上,也落在了沧州的西南境内。
坐在郡守府的位置上,左师仁心事重重。他没有想到,苏妖后那边,明知道城池连连失陷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派兵驰援。
“主公,再这么耗下去,恐东陵三州,会出现变故。”在左师仁的旁边,本家小将左师信,满脸都是担忧。
左师仁捧着热茶,抬头看了眼外头的雨水。
“徐布衣那边,定不会来攻打东陵。妖后这种情况,也不敢轻易调兵。我最担心的,是伪帝袁松。这场战事的变局,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让我的计划,不断的一步步更迭。”
“主公,不若先退回东陵,再作打算。至于这些沧州西南的城镇,主公可将百姓迁徙,大肆投毒入井,毁去田地,没有了人口,至少三年之内,让妖后在沧州西南的防线,全面崩碎。只等大军休整,再过一两年,联合徐布衣,继续攻伐沧州。主公莫忘,我等还有两万水师,留在徐布衣那边。”
“师信啊。”左师仁闭目,“这类话,以后莫要提了。我知晓的,天下有很多人,都说我假仁假义,靠着蒙蔽百姓上位。但你不知,有时候,我真不忍去做一些恶事。”
左师仁放下茶盏,眼神有些痛苦。
“我在东陵三州,兴建水利,内和世家,外交山越,使东陵三州的百姓,在乱世里尚有一番活头。你以为,都是为了名声。”
“我讲过的,我左师仁最大的夙愿,便是荡平乱世,开辟新朝,成千古圣贤一帝,万世留名。这些东西连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冲突的。”
左师仁站了起来。
“再者,此时若退回东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