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行。即便只有三百多里,徐牧足足走了近两日的时间,才堪堪过了半途。
循着蜀道往前,沿途之中,徐牧早些时候,便设下了九座军寨,作为驿馆,以及行军休整的地方。
抬起头,两边的青山,如同两条卧着的青龙,各有各的姿态。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主公,先前阴平道的塌路,已经让人重新修葺。蜀州外的山民,也能迁徙去了成都附近,多得两千户的百姓。”一个随行的裨将近前,凝声开口。
“做的好。”
骑在马上,徐牧思虑重重。三百多里的蜀道,固然是蜀州的天险,但凡事都有两级,换句话说,有一日他带兵出蜀,行军会和粮草的补给,都会很困难。
若决绝一些,动员民夫开山铺道的话,估摸着也是一笔天文数字的支出。
他耗不起。
晃了晃头,徐牧将思绪晃开。
春雨又下起来。弥漫起来的雨雾,让远处座座的青山,在烟雨中轻摇。
……
峪关同样下了雨。
陈忠立在城关上,脸庞凝重无比。任由着湿雨,将他身上的袍甲,尽数泼湿。
在关下,至少有近千的凉州轻骑,制式的长枪,披挂的黄甲,抬起的一张张脸庞,隐约之间,还带着没退散的杀伐之气。
陈忠是知道的,就在前不久,凉州兵威无双,打下了安并二州,占尽西北的三个养马州。
城关下领头的大将,是一位披着虎甲的小将,骑在一匹烈马上,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城关上的,可是蜀州名将陈忠?”
陈忠沉默了会,抬手施礼。
“我便是陈忠,未指教。”
“且听好,凉州张逊,有日会入峪关,高坐城楼之上!”
陈忠冷笑。如果没猜错,这就是什么凉州三张了。
“敢问蜀王何时才到,我家主公已经等了许久!”
“快到了。”只吐出一句,陈忠便不再多言。
如今的峪关,增兵到了一万五千人,即便是七万大军来攻,他一样有信心守住。
“陈将军,请告诉蜀王,我家主公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留下一句,凉州小将调转马头,带着千人的轻骑,呼啸着消失而去。
陈忠静静看着,脸色并无任何波澜。
……
三日后,在微微春雨之下,徐牧带着三百余的蜀骑,慢悠悠赶到了峪关。
他并不着急。
又不是野狗嗅到了肉香,赶着讨食不成?
“主公!”
见着徐牧到来,陈忠急急取了把油伞,遮着徐牧,缓缓走上城关。
“陈忠,凉州那边如何?”
“这几日都是来来回回的,等得及了,便来说些浑话……但主公,似是晚了两天。”
“不打紧。”徐牧摇着头,继而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雨幕,“陈忠,派使臣过去吧。”
……
雨幕中。
董文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金盔金甲,杀伐的面容里,没有任何异色。在他的身后,一支数千人的凉骑,簇拥着一辆厚重的马车,缓缓驶向峪关。
马蹄溅起阵阵的积水。
一骑骑的凉卒,脸上尽是冷色。
踏。
峪关之前,董文停了马,便站在雨中,仰起了脸庞,看着前方的蜀州雄关。
“搭雨棚!”一个凉州裨将,在停马之后,急急冷声下令。
“吾王董文,恭请蜀王徐牧,出城会盟!”一个凉州老儒,在雨中捧手长呼。
董文也下了马,走到雨棚里坐下,堆出一脸的笑容。
“军师,等会他下来的时候,你可得帮忙斟酒。不管怎样,我与他也算是故人。”
“徐蜀王不会出城。”同样坐在雨棚里,司马修语气淡淡。
“他怕我杀他?”
“自然会担心。毒鹗一死,他已经没了参谋大略的人,按着他的性子,只会更加谨慎。”
听着,董文皱眉转身。
果然,在前方的峪关之上,同样有一个蜀州老儒,立在城头的雨幕中,捧手长呼。
董文堆起来的笑容,一下子消失。
“吾王董文,恭请蜀王徐牧,出城会盟——”峪关下的凉州老儒,见着自家主公没回应,急忙又开口呼喊。
“吾王徐牧,已经备下接风酒宴,恭请凉州王入峪关相谈——”
“吾王董文……”
各喊了十几个回合,凉州老儒终于咳着嗓子,哆嗦着倒在雨水里。而城头上的蜀州老儒,干净利落地拂了拂袖子,往后走去。
“军师,当如何。”董文转过身子,怒意满面。
“主公在城下,他在城上。”
“这算哪门子的会盟?”
“他若是在乎会盟,便不会晚到了两日。”
“我有些生气了。”董文踏着脚步,冷冷走出雨棚。在他的身后,一个凉州裨将,又急忙带着凉卒,簇拥而来。
“徐兄,请出城一叙——”
“董兄,入城一叙。”徐牧笑道。
董文嘿笑了声,抬手指了指,“那便这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