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小月你自己站这发什么愣?”周姐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把炜彤惊了一跳:“先前一忙起来却忘了告诉你,那边采办买的两篓好红林檎果,要赶快趁着新鲜做些雕花蜜饯果子吧?记得把果蒂也旋干净了。”
“是。”炜彤连忙想起什么:“还有今晚那些酸柑子,做鲜果上也实在没法吃,还是也压实了做湿蜜煎吧?”
“行,你一个人做不来,去拿板凳小刀,咱俩人赶着天亮前做得了好睡觉。”周姐抬头看天色说着,大约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可做这雕花蜜煎是有些费时,炜彤找来小刀和板凳,摊开两篓果子一个个拣出果样完好的,清洗一遍然后用小刀剔除果蒂和果核,周姐则拿个小刻刀在果子上旋转几下,刻出梅花或十字模样,墙角灶头烧滚一锅糖水,便将雕好花样的果子投入进去,再温火熬个大半时辰,加入一碗海棠花露,待水份略干涸以后小心地翻炒至黏稠拉丝即可。
她一直在外间忙碌,厨房里那位没礼貌的客人还没要走的意思,得了温酒就拉着几个男子陪他吃酒掷双陆,倒是玩得很起兴,最后还是被罗娘拿扫帚把他们赶走了。周姐因为太困先去睡了,炜彤拿坛子把林檎蜜煎收好,再到井边打水准备洗漱了睡觉时,却听得旁边一处堆放杂物的地方有人‘嘘-嘘-’了两声,起初没在意,又听得‘嘘-嘘-’两声:“嘿!那小姑娘……叫你呢!”
“诶?”炜彤吓了一跳:“谁?谁在那?”
“别、别喊,是我,是我。”竟是那个粗黑脖子大嘴巴的矮胖客人从黑暗里缩头缩脑地走出来。
“你?你是那个什么国舅,你怎么还没回去睡?”炜彤有些戒备地问道。
“那个……小姑娘,敢问你们这柴、柴房在哪?”那人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道。
“你找柴房做什么?”炜彤更觉奇怪。
“睡觉啊?”那人左右周围都看了看,又用手指压着嘴巴做了个‘嘘’声:“我可不想回那些窟窿里睡觉了,这厨房里好歹有些干净地方……”
“诶?那媚楼里的屋子都是丝绸被衾的铺陈,你怎地不爱睡?”炜彤只好指了指柴房方向:“喏,那边挨墙的一大间都是柴房,门栓钩子往上提一下门就开了,里面可有好几窝老鼠的……”
“有老鼠?有老鼠敢情好呀!”那人喜滋滋就按着她说的方向跑去了,这些古里古怪的人真是不可理喻,忙累了一宿还得快睡觉才是正理。
时在晚秋天气,天高风燥兀地凉意起来;
炜彤把一筐干槐花放入冷水中浸泡。这槐花春天里开白花,花有淡淡的香味,晒干了可以保存,想吃的时候放冷水里泡泡,待花朵都全开了后在放热水里煮熟了,捞出来拌面可以煎饼吃,还可以炸了做丸子汤,还可以做馅拌上五花肉做肉饼包包子,还有人在春天的时候放蜜蜂采槐花蜜的。炜彤端着小菜碟子去装食匣,就见露哥带着两个拿着大棒子的女人进来:“你们这儿谁看见个粗脖子大嘴的男人?”
众人皆摇头称没见过。
“先生不如回屋吧,客人送来那样有意思的贺仪您也不去瞧瞧?是活骷髅戏匣子呢!据说会演《包待制三勘蝴蝶梦》和《单刀会》等好几本,我去烹一壶槐花蜜茶,您再尝尝静姑娘的点心。”露哥就把她拉进屋去,银夫人在里面正摆弄那骷髅戏匣子,原来是一个半人多高的大木箱子,将一面打开就是个舞台,有几个约半截手臂那么小的活骷髅忙忙碌碌地打点戏台、敲锣试鼓点,另还有好些个各穿上生、旦、净、末、丑的戏袍蹲在箱子的隔面里,脸上或粘或画好妆,貌似准备开场了。
“既然这么热闹,静姑娘也留下看会子戏吧,这可是我们夫人擅长做的。”炜彤正看那骷髅戏台子有趣,不知待会唱得什么样,银夫人这么一说,炜彤便答应了。等银夫人坐好又摆妥茶水点心,小骷髅把锣钹一敲正式开始——
一个嘴上粘着胡子的骷髅装作老头的样子走出来,尖细的声音念白道:老汉来到这长街市,替三个孩儿买些纸笔。走得乏了,且坐一坐歇息咱……
原来这演的就是三勘蝴蝶梦,讲包龙图为民伸冤、救孝子的故事,正看得津津有味,就听得窗户外间隐隐传来雷声,似乎是要下雨了吧。
后来妆成正旦的骷髅上来唱:苦孜孜,泪丝丝,这场灾祸从天至,把俺横拖倒拽怎推辞!
炜彤心里一紧,一边拿眼偷看银夫人,这么惨兮兮的剧情她看下去会不会又触景生情?还好她这会面无什么表情,继续看下去,本该是王婆婆跟儿子对话,却忽然一声马嘶,有个骷髅坐在一辆由木棍、竹节拼的马拉的车慢悠悠出来,颐指气使地指着地上站的两个骷髅:“梅枝秀,孤王赏你一件好事罢,先拿一千两金与你赎身,然后你便嫁给我那去世老仆人的儿子为妻如何?”
“啊?这、这如何是好?……请王爷开恩哪!”饰旦的骷髅吓得以袖遮面,随即立刻匍匐在地:“这断乎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你一介教坊司艺伎,嫁与我管家为儿媳,还能辱没了你?他虽然有些愚痴,但好歹还是殷实正道的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