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功夫,大夫也到了,经他诊治,说那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看着有些吓人罢了。
陈夫人是个人精,安排好了这些,便退下了,还留了话,“刚刚那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来路,你们先说话,我去打听打听。”
这自然是要给杨五姐儿和杨双双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晓风心领神会得守在茶肆门口,杨双双开口问:“五姐儿,这是怎么回事?”
杨五姐儿心如乱麻,这会儿神情也有些呆呆的,问道:“你是大房的双双?你怎么在这儿?”
杨双双三言两语跟她解释了目前自身的境况,听闻她是道台的续弦夫人,五姐儿这才哭诉起来。
原来这男子是杨五姐儿的丈夫,姓金叫做金双喜,祖籍是苏州的,他们家有门绝技,叫做云锦库缎,能在上好的丝绸上面织出明暗两种花纹,一直在江宁织造里头任职。
因为这种技艺特别且只有他们金家人一脉单传,所以织造府每年都会给他们家高额的专利银子。
谁知今年上头换了个负责此事的人,查看了账本,甚觉金家这一本万利的,起了心思,要将金家独传的这门技艺夺过来。
金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金双喜先得了信,便带着杨五姐儿回了苏州老家避祸,谁知道刚刚下船便被人抓住了。
杨双双诧异:“江宁织造?如今可是甄家的人主事?”
杨五姐儿点头:“正是他们家。”
闻言杨双双心里头有了主意,“你们如今行踪已漏,我正要去金陵,不如你们和我一起,我定让林大人为你二人做主。”
杨五姐儿和金双喜对视了几眼,金双喜面上还有些犹豫的神情,毕竟他和杨双双不过是初次见面,也从未听过妻子讲过这位堂妹的事情。
但杨五姐儿早年和双双也有些交情,不过略一沉吟,便斩金截铁道:“好,我们跟你回金陵。”
如此说定,杨双双便唤晓风去找陈夫人,陈夫人这厢也打听出来是甄家派来的人,正有些觉得不好办,听说她要把人带去金陵,便安下心来,送他们一行人上了船。
这晚,杨双双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她见到了许久没有见到的大姐尤思慧,她还是和以前一般的模样,说话先带几分笑,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大姐,了梦里大姐似乎什么都知道了,却不生气,笑嘻嘻得跟她道:“这不是你的错,我解脱了。”
杨双双一直摇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后来尤思慧便消失了,出现在她梦里的是小妹,小妹跟她说:“姐姐,我长大了,不需你护着了。”
后来连小妹燕燕也不见了,周鸿站在一旁说,“别做出一副诀别的模样。”
最后她梦到了母亲,不是秦氏,是她前世的母亲,她还是穿着以前最常穿的那条碎花裙子,身上带着特别的中药味,对她说:“不要怕。”
醒来的时候杨双双眼睛是湿润的,她擦了擦已经半干了的眼泪,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了几分,环顾了四周才想起来这里是金陵的林府后宅,暗自揣测难道是因为换了一个环境,自己变得这般多愁善感。
听到她起来的动静,一个粉衣侍女马上进来问:“太太,要梳洗了吗?”
杨双双微微点了点,这位侍女是林如海安排在后宅的,叫做寒江,晓风和她一起舟车劳顿些许时日,这会儿也还在休息。
她们是昨个儿傍晚到金陵的,回到林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如海见她们都是疲倦的模样,先安排住下了,船上的行礼物件也陆续搬到了林府。
杨双双如今住的院子并不是主母住的正院儿,而是在后宅侧面的独立小院儿,想来是还没有正式行礼的缘故,黛玉和阳哥儿两个住进了两个侧院儿里。杨五姐儿夫妇因为还没有跟林如海交代过,所以跟着她一起住在这处小院儿。
她梳洗完毕,就跟寒江道:“去看看老爷有事吗?没事的话,请他过来,就说我有话和他说。”
寒江应了一声就下去了,她不无好奇得打量着这位府上的新女主人,本来觉得她年岁不大,听闻出身也是小门小户的,如今又背井离乡,想来内心不知道怎么惶恐,倒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请老爷来说话。
杨双双如今也算在宅门里历练过的人了,这丫头的神情她不会不明白,只是时日还长,也不急于一时。
寒江将此事跟另外一个侍女关河说了,关河性子张狂一些,闻言讽刺:“她倒是会指使。”
寒江辩解:“太太吩咐了,也不好不去。”
关河心气很高,因着府里没有女主人,林如海性子又和煦,就起了心思,结果被派来服侍双双,这会儿心情本就不好,呛声道:“她还没过门,叫什么太太。”
两人正说着话,只见院门被敲响了,寒江去开门,见门外竟然是自家老爷,吓了一大跳,忙唤了一声,林如海问:“太太醒了吗?”
寒江回道:“已经起来了,正要唤奴婢去找老爷。”
林如海颔了颔首:“既如此,就吩咐厨房把早膳送到这里,我就在这里一起用了。”
寒江有一瞬间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应了,心里暗自庆幸没有听关河的话,冷落这位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