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燕燕正逛着园子,听晓风说薛蟠下江南却还带了香菱,虽说是去帮她寻亲,但她对香菱素有心结,是以心下苦闷。
她正闷闷不乐,不知不觉逛到藕香榭附近,远远瞧见迎春,和她挥手示意,等走得近了,见迎春一脸笑意道:“恭喜恭喜。”
杨燕燕还暗自纳闷,“不年不节的恭喜什么?”
却见探春和惜春正结伴而来,也道恭喜,只让她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道:“今个儿你们都打什么哑谜?”
姐妹几个都不说话,只望着她笑。
忽听一人道:“好呀,人都齐了。”原是凤姐儿也听到风声,过来打趣她,“如今三姐儿也是咱们家人了。”
杨燕燕还不知端,探春素来和她交好,才提醒道:“刚刚在前院,秦太太和薛姨妈亲上作了亲。”
杨燕燕一下明白过来,面上红得似火,一时又是喜又是羞又是恼,竟不知作何反应,只一跺脚转身跑了。
昌哥儿年纪尚小,闻言一头懵,问道:“什么叫亲上做亲?”
杨燕燕还没走远,正听见这句,更是羞得不行,姐妹们笑翻了腰,又携着他一起去薛姨妈那里道喜。
杨双双还要留小妹在园子里玩儿,她却不干,“再不留了,她们几个惯会取笑人,姐姐也是,竟一个信儿也不露,害得我被人笑。”
杨双双没奈何,“我帮你劳心劳力的,还没得一句好。”
杨燕燕含羞道了谢,却无论如何不留在园子里,和秦氏、昌哥儿一起回了家。杨双双心里有事儿,禀告过贾母,跟着一起回了娘家。
她心乱如麻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起来,就遣了晓风去清风茶社找了个清净的雅室,用过早膳就急急去了茶社。
晓风见她如此,心里自然明白是要去见谁,问道:“姑娘,你不用派我去送个信?”
她没好气,“你就这么想做红娘?”
晓风讪讪笑了笑,好在她家姑娘为了把她嘴堵住,点了不少时兴的糕点,她也没工夫去问这些有的没的了,等她吃完了两三盘子糕点时,就见周鸿从外头大步走进来,她忙端起那盘最爱的坚果酥出了雅室。
晓风出门的时候,还听见那个死人脸的周大人柔声问她家姑娘:“你若是想见我,怎么不让我送个信?”
这问题正是晓风所想,走慢了一些,听她家姑娘道:“便是不送信,你这也不是来了吗?”
晓风深以为然,见周鸿眼神若有若无看向她,不敢再偷听,忙走到旁边的一处小间里边吃糕点边望风。
周鸿坐在杨双双对面仔细端详了她片刻,蹙眉道:“听闻你病了,怎么瘦了这么多?”
杨双双托着腮,手上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贵妃镯子,在手腕上晃荡,越发显得形销骨立,从前她没这么瘦的时候,看着有气势一些,配合她沉稳的神情,颇有一些威信,如今倒越发让人可怜了。
她不说话,周鸿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坐了许久,终于周鸿道:“那日,难为你了。”
杨双双带些哂笑的目光看向他,他说的就是射杀赵姨娘那日,所谓的难为就是指她为了维护他,谎称赵姨娘要害她一事。
他虽在都查院混到了官职,赵姨娘却是荣府二老爷贾政的姨娘,更何况她膝下还有一子一女,若是被人知道他误杀一事,不仅前程尽毁,还会危及性命。
只是这些,和他为她做的事情又算的了什么呢?她一边笑一边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周鸿见她如此,心里越发不好受,伸了手帮她擦眼泪,粗粝的手指让她醒过神来,就着衣袖抹了眼泪道:“我今日找你有正事。”
周鸿收回了手,面上的神情也严肃了几分,侧着耳朵听她说话。
杨双双见他这般郑重,方道:“我日日能见三丫头,她虽不说,却能看出为她母亲这事儿有愧于我,明明是我有愧与她……”
周鸿淡然道:“我手上也沾了许多血,不怕多这一笔。”
杨双双叹了口气:“三丫头……我想帮她找门亲事儿,总为她做些什么,心里好受些。”
周鸿奇道:“纵是她母亲不在,也有二太太为她做主,三姑娘,我听闻也才十三岁。”
她幽幽一叹,“到底不是亲生的,而且……荣宁二府外头看着风光,里头怎样,你该是比我清楚,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又没有亲身母亲帮她打算,总不过是找个权贵嫁过去,或是和她大姐姐一般,送进宫里去,谁管她的死活。”
他颔首道:“你想打听什么样人家?”
杨双双回道:“四王八公这种功勋家就罢了,三丫头是庶出的,嫁过去只怕也受人冷眼,她是个有抱负的,便是家世略差点,只要肯上进有前途的仕子,当是首选。”想了想又道:“最好不要是寡母之子,家里姐妹多的也不要,日后姑嫂难以相处。”
他似笑非笑看着她,“你倒是真心为她着想。”
杨双双道:“三姑娘是个可人疼的,就是没托生在太太肚子里,总是要为她多着想些。”
周鸿笑道:“倒可去问问薛大。”
杨双双奇道:“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般好了?”
周鸿道:“可能都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