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元宵梅林的事儿,周鸿思绪又飘到会芳园梅林了,才是过年的事儿,如今已经端午了,两人正经四五个月没见过了,日常也从天网那里听过她的动静,只是如今人在眼前,反而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他见眼前的女子静坐喝茶,一时倒有些痴了,半晌才道:“利钱你也不要了,真要一刀两断?”
杨双双推拒道:“无功不受禄。”又转移了话题问他:“之前说过的所求之事,办得如何了?”
他饮了一口茶道:“不过尽人事听天命。”
杨双双也不追问,默了片刻问道:“这样年轻有为,定有上峰或者同僚来说亲吧?”
周鸿抬眼看着她,点了点头,“不少。”
杨双双见他那副样子,少不得凝神聚气道:“好事啊,既如此,也该说起亲事来了,你和我那点儿往事,也不算什么,不该在一棵树上吊死。想当年薛家哥儿,诺,就是你先前见过的那个,以前说非我不娶,过个几年,也看上旁人了。你不应总把心思都花在我这里,应该去外面看看旁的姑娘,或许也就觉得我也不过如此了。”
周鸿似笑非笑听她这话说完,末了点评道:“你如今说话这么老气横秋?”
杨双双不以为耻,微笑颔首道:“如今都叫我姑妈,我是作长辈的人了,说起话来就是这副模样的,你多认识几个姑娘,就知道我实在平平无奇。”
晓风进来说巷口的路通了,车夫请她上车,杨双双见糕点没动过,又都是晓风爱吃的,吩咐她包起来回去吃,又跟周鸿告了别,“我说的话,你也想想,他日别再这般孟浪了。”
正待走,却听周鸿喊了声:“杨双双。”
她闻声一怔,已经许久没有人叫她杨双双了,平日里她们都叫她“姑妈”、“姑奶奶”、“太太”、“二姐儿”,她听了这名字生出一种错觉,她从一个叫做杨双双的皮囊到了另外一个皮囊,所以要敛了心神,好好装模作样的做人,不能让人看出她只是装了个壳子。
她装得那样好,却只有他看得出来,她是沐猴而冠,忽得生出一股倦怠的心思。
周鸿目送她走出茶肆,将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眉目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杨双双回了车,露出几分疲态,晓风边吃糕点边问:“姑娘,你们说了什么,怎么这副模样?”
她闻言吩咐道:“吃你的糕点去,不该你问的别问。”
晓风“哦”了一声,默默吃起糕点。
杨双双被她提醒了一句,在下车前敛了心神,收起了疲态,将自己装进那副皮囊里。
到了荣府,她刚刚进内院,就听迎接的婆子道:“姑奶奶可回来了,姐妹们都在老祖宗跟前,说是史大姑娘来了。”
杨双双应了,朝贾母院儿走去,跨进院门就听见众人的说笑声,她展出一副无懈可击的笑容,盈盈进去道:“果然是老祖宗娘家人,她一来,老太太最欢喜了。”
湘云笑道:“我这娘家人可不上老太太自家闺女。”
杨双双看大家笑得真情实感,却走了神,再凝神听的时候,宝玉说起金麒麟的事儿,湘云把自己的金麒麟拿出来一看,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只是一大一小。史太君面上浮出一丝笑,看着这对小儿女,心里别有打算。
史太君想了一会儿心事,见杨双双坐在一旁,便问她:“家里都好?秦太太好?”
杨双双一一应了,说起燕燕在家陪母亲的话,探春听了些许不舍,湘云也道:“这可不巧了,偏生我来了,她又家去了。”
杨双双笑道:“既如此,过些日子我再把她接来。”
史太君也道,“正应如此。”
杨双双想起正事,忙含笑说道:“我今儿家去,倒是听说一件事儿”。她便把沈家哥儿和大姐儿的事儿编排了一番,隐去了节外生枝的那段儿,只说他原是要定亲的,谁知那女孩子一下去了,沈家哥儿越发奋进,高中状元,这故事儿女情长,跌宕起伏,还是真人真事,听得一众人都欷歔不已。
史太君听了不由追问:“这位哥儿如今如何?”
杨双双笑道,“听闻是在翰林院作侍讲,很得圣上欢心,只是婚事上有些艰难,沈太太和我家太太是闺中密友,日日在家烦恼。”
自打听了这话,史太君便上了心,她一个老封君,日子过得很是舒坦,若说真有忧心的,也就只有几个孩子的婚事的,从宝玉到几个丫头,她都得操心着。
尤其大房那边,贾赦是个什么模样,她怎么会不清楚了,迎春又那个木讷性子,又是庶出,真是个高不成低不就。
她这会儿听了一席话,立马起了心思,虽说家里只是个五品的小京官,没什么根基,但迎春那性子,真去了高门大户,也只有被磋磨的份儿,这个状元郎有情有义,倒是可以看看。
不过两三日,史太君就唤人叫了贾赦、贾政两个儿子说话。
史太君道:“我原是年纪大了,家里的事情一概不管了。”这话唬得二人汗如雨下。
她继续道:“我这般年纪,要管也管不了那些事了,只是几个孙子孙女的亲事我却少不了要费心。”
两位贾老爷一听,只是说几个孩子的亲事,少不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