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孕夫人闻言慌乱间朝山下看去,只见台阶蔓延开去,看不到终点,又觉腹中坠坠,一股热流朝两腿之间流去,似乎这孩子的生命正在消逝,挣扎了片刻,将那团黑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咽了下去。
杨双双见她听话,忙坐起身子,半抱着她,用没被摔伤的右手找到关元穴平揉开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不知道是药材起了效果,还是按摩起了效果,那孕妇竟然停止了呻吟了,腹痛也似好了些许。
杨五姐儿见此道:“我们快走吧,一会儿她们过来,只怕,只怕走不了了……”
杨双双低声解释道:“你以为现在走的了吗?扬州有能多大,要找到我们几个,能有多难?”
杨五姐儿听她说得在理,再者这位有孕妇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若是真出什么差错,她们几个哪里脱得了干系?
杨双双见她想明白过来,忙唤了杨五姐儿给她按摩关元穴,才起了身,去看另外那位晕过去的清雅妇人。
好在她的伤虽在头上,却没有伤到要害,这会儿血也自己止住了,不然杨双双真不知去何处寻止血的药材,她随手扯了块帕子将她的伤口裹住,将人扶着靠树坐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却见那位去请人的妇人还没回来,不由有些疑窦,挪到那孕妇身边问道:“太太,你还有别的家人在寺中吗?怎得还没有来?”
妇人回道:“柳姨娘还没有回来吗?我家婆子丫鬟应在寺中,李姨娘如何了?”
原来那位凶巴巴请人去的是柳姨娘,晕倒的那位是李姨娘,想来这位有孕妇人必是大妇,这么一来,扶人摔倒,请人久不至的柳姨娘就有些可疑了。
杨双双不过一吸之间想明白其中关窍,回妇人道:“太太,李姨娘并无大碍,只是夫人虽是服了杜仲,不过是权宜之计,还是要尽快请个大夫,免得……”
后头的话虽然没说,有孕妇人哪里不懂,她虽被唤作太太,不过看着才双十年华,一时又小声抽泣起来。
杨双双见她这副样子,不再说话,小心推拿着她的上脘、中脘、下脘、脾俞、肾俞几个穴位。
又等了快半炷香的功夫,才有一行人从山下急匆匆冲上来,领头的是个婆子,虽然年岁大了,却走得极快,面上都是忧虑的神色。
她走到近处,见几人的情形,也顾不得问前因后果,忙小心指挥丫鬟将夫人扶上软轿。
杨双双和五姐儿只得住了手,谁知才停了手,有孕妇人却又捂着肚子哎哟叫唤起来。
那婆子见了先头的情形,忙请杨双双等人继续按,等她情况平复,才将孕妇和后头那位李姨娘一起送到山下的厢房里头。
杨五姐儿见她们人多势众,果然如杨双双所说,急得不行,她带着姐妹两个出来,要是出了事儿,她可没脸回去。
只是这富贵人家的婆子也是个厉害的,见二人帮了自家太太,口中称谢,当听到杨五姐儿说要走,却是不松口,打太极道:“这……大夫还没来,如何是好?还请姐儿再帮着按一按,减少我家夫人的苦楚。”
杨双双心中叫苦,这时候一般除了有朝廷的诰命,一般人家的主妇都不敢叫做夫人,只喊太太,看来这位孕妇是个官眷,而且是个官儿还不小的官眷,像她爹这种八品芝麻官的家眷,也是没有诰命的。
她和杨五姐儿对视了一眼,都隐隐有些担忧。
想是这位婆子早就遣人去找大夫了,没等一会儿,大夫就急匆匆来了,他边摸脉边摇头道:“怪哉怪哉,见夫人形容像是有小产之象,怎么如今倒无大碍。”
那婆子闻言不满道:“我家夫人无大碍不是很好吗,怎么就怪哉了?”
夫人听得分明,开口道:“想是那草药的功效。”见众人不解,方道:“事发之后,这位姐儿喂了些杜……”似是想不起草药的名字,兀自停了口。
大夫连连点头:“杜仲,难怪难怪,得亏这味杜仲。”
杨双双忙道:“也是闲下来,听先父说起过一些药理,情急之下匆忙给夫人用了,好在没出错。”
听她此番话,众人都当她家学渊源,并不以为奇。
那婆子听了,千谢万谢一番,又问大夫夫人该当如何。
大夫闻言道,夫人虽无大碍了,只是须得小心养着,不可随意走动了,再服用些温补的保胎药,就可无虞了。
听大夫如此说,不止夫人婆子,连杨双双几人都松了口气。
夫人唤了那婆子几声史妈妈,说要回去,史婆子忙劝住了,说要喝过药,修养片刻才打道回府。
杨五姐儿趁此机会,再次告辞,史婆子笑道:“我叫人备了几份礼,正要请姐儿出去等等。”
杨双双明白这是她的拖延大法,却也无法拒绝,被一个小丫鬟安排到西厢里头略作休息。
虽说是西厢,不过是挨着主屋的一间小屋子,奈何隔音实在不好,三人默然不语正听见隔壁主屋里史婆子正在和夫人轻声说话。
夫人问:“那几个姐儿呢?”
史婆子在小声回自家夫人,“在隔壁屋里,今日的事儿,总得弄清楚。姑娘,不要怪老奴话多,这府里的几个妾室,就这位柳氏最不安分,您怎么可轻信她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