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去半月,张嫂已经辞了工,秦氏又去聘旁的人,一时却也找不到,她又疏于家务,导致每日吃食不是就着热茶吃糕点,就是去外间的熟食铺子解决,杨双双暗叹不是长久之计,奈何她如今也只比灶台高一点儿,生火做饭更是一窍不通,只好另想法子。
这日傍晚,秦氏正在家好没意思,燕燕却一直闹着饿,秦氏没耐烦得给了双双十来个铜子,让她带燕燕去巷口的馄饨铺子吃晚饭。
馄饨铺子是街口的黄大叔开的,他一手面食做得很是出色,见他左手把勺,右手飞快地将馄饨扔到沸水之中,再将馄饨盛到骨汤里头,加上一些葱花和海菜提鲜,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就这么出锅了,看的人垂涎欲滴。
小妹燕燕果然饿了,一连吃了一碗馄饨和一碗豆花儿才放碗。
吃完饭,两姐妹踩着黄昏的晚霞,慢慢朝家里走去,刚刚走到巷口的大杨树下,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五六个半大的孩子,将双双燕燕死死围住。
这几人都是左邻右舍鬼见愁的小无赖,半大的孩子,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气急了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故而街巷里人最怕看到他们。
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了,自从他们爹杨主簿去世后,她们出门总能看到这些人,先是远远取笑,指指点点,后头就开始言语挑衅,杨双双只是不理他们,前几次倒是因为街上人来人往,他们也不敢造次。
谁知这会儿巷口竟不知怎得一个人也没有,被围住的姐妹二人都有些慌张,杨燕燕虽是个急脾气,到底年纪小,见了这阵势吓得躲到双双身后,杨双双退无可退,只得壮起胆子喝问道:“你们做什么?”
带头的那个笑:“你们几个认得她们吗?”
一跟班道:“谁不认识呀,就是她们的倒霉爹被佛祖压死了。”
带头那个笑:“死的那个是大昉人,你们两个是小昉人。”
杨双双闻言正色道:“我爹的死朝廷已经定论了,分明是意外,圣上还给我爹送了抚恤银子,你说我爹是昉人,岂不是连圣上的话也不放在眼里。”
杨双双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有几个胆小的被双双这番话吓到,小声跟带头那个道:“老大,别跟她们墨迹,我已经打听到了吴威和姓周那小子的下落了,咱们找他们算账是正事。”
带头那个却不依不饶,生怕被自己小弟看低了,他狞笑着,摸了摸她的脸蛋,“果然又嫩又滑,可惜毛没长齐,不然爷好好陪你乐乐。”
见她挣扎不得,他更是得意,后面那个跟班也笑:“我就是喜欢嫩的,我看这个小的长得也不错。”
另一个跟班调笑:“王七,你也太急了,这个才四五岁,能做什么用。”
被人唤王七的跟班呵呵笑道:“爷让她做个尿壶,接着爷的尿。”
那跟班笑:“我教你”,又凑在王七耳边说了几句下流话,那跟班又猥琐笑:“那可是比窑姐儿还得趣。”
杨双双本以为他们只是过来嘲笑一番,竟没想到这几个半大小子有这么肮脏的心思,忽地发了恨,一脚狠狠踢到得意忘形带头那人的小腿,那人疼得呲牙咧嘴,想不到中了这小丫头的招,一巴掌又狠又准得抽在她脸上,她半边脸顿时木起来,脑子里也嗡嗡直响。
杨燕燕见姐姐吃了亏,仗着身子矮小,一口咬在她身边那个跟班腿上,那跟班猛地吃痛,一脚踹了过来。她身子轻,竟被甩出去,正好摔在树干上,又滚到地上,眼见受了伤。
杨双双更是红了眼睛,捡起地上一根晒衣服得竹竿,发了疯似得打人。
一群半大小子见大的如此凶悍,小的又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眼看事情要闹大,好几个小跟班面面相觑,不敢动作。带头那个和叫王七的跟班却还不服气,想要抓住两人羞辱一番。
杨双双兀自挣扎,忽然见巷子里出来两个少年,和几人打作一堆。她顿时卸了力道,手上半分劲儿也没了,踉踉跄跄跑到杨燕燕身边,上上下下将她查看了一遍,才发现刚刚的情形虽然凶险,但她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受了惊吓。
不一会儿的功夫,打架的两拨人已经发出胜负。先头的几个惹事儿的小子都被赶走,而赶走他们的两个少年,想来就是刚刚那几人口中说要去算账的“吴威和姓周那小子”。
吴威就是那日在墙头扔石子与秦氏口角的,还有一位她也认得,是吴婆子捡来的半大小子,好像是姓周。
这二人自打去岁吴婆子被收监后,就成了孤魂野鬼,相依为命。
吴威见杨双双半边脸又红又肿,嘴角也破了皮,不自在道:“我不是帮你们,是我跟那个查小二本来就有仇。”
杨双双却顾不得他说什么,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一时之间,这些日子所有的委屈都浮上心头,父亲去世,舅舅逼迫,邻居的冷言冷语,悲上心头,控制不住鼻子酸涩起来。
杨燕燕见姐姐哭了,也跟着一起放声大哭,两位少年见她二人说哭就哭,顿时手足无措。
杨双双这一哭,足足哭了一刻钟。她也不理旁人,只牵着小妹的手朝家走去,吴威见她哭也哭得突然,停也停得突然,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朝姐妹二人喊:“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