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悄至,银月爬上半空。
闭城的钟鼓声沉沉响起。
集市热闹起来了。
十里长河的花灯燃起,沿岸的红绸挂起,夜间的喧闹声竟然比白日更甚。
夜色深处,白发苍苍的老人赶着牛车缓缓从街角行驶而来,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扶着横栏下了牛车,腿脚似乎有些不便,一瘸一拐走到门边,敲响木门,“有人吗?”
嘶哑苍老的声音在夜幕中格外清晰,却又让人感觉极度不舒服。
片刻,房门打开,一名微胖的青年人,堵在门口,凶神恶煞地俯视着老人,“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
老人没有抬头,他低声说:“今日闭城的时间比平时晚,我回来的时间也晚点,之前已经和城主大人报备过了,他同意了。”
“城主城主,你在故意拿城主压我?”那人伸出健壮的臂膀和厚实的手掌推了一把老人,没有收着力道,老人颤微着摔倒在地。
“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轻轻一推,你怎么就故意碰瓷?”微胖的青年不依不饶地扯着老人的洗的快要发白的衣襟,拉着老人到自己眼前。
“做什么呢?”不远处传来厉声呵斥。
青年回来一看,是个不认识的小郎君,“你是谁别多管闲事!”
宋鹤卿没有理会他,忒自越过他,走到老人身边,弯下腰把老人扶起来,拍去老人灰白衣服上的沾染的尘土,“您没事吧?”
老人站起身,看着宋鹤卿安静的衣袍,连忙后退,“没事没事,小郎君莫要理我太近,我身上不干净。”
宋鹤卿连忙道:“无妨。”
“我问你是谁听不见?谁让你乱闯城主府的?”圆胖青年眼见宋鹤卿不搭理自己反而和那个老跛子说说笑笑,气不打一出来。
宋鹤卿抬眸,眼中渗透着凉意,圆胖青年有些愣怔地站在原地,有些害怕,“你,你看什么?不要你为你眼睛大就了不起。”
宋鹤卿拧着眉,看着圆胖青年快要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敢不敢把眼睛睁开说话?”
圆胖青年一愣,“你再说什么……”片刻他突然反应过来,白净的脸上一片薄红,“你欺人太甚!”
“你方才欺负这个跛脚的老爷爷怎么不说欺人太甚?”宋鹤卿生气地说,这世间总有一群恃强凌弱的人,非常让人不喜。
宋鹤卿生平最讨厌恃强凌弱的人。
“吵什么呢?”宋鹤卿抬眸望着声音的发源处,那里站着一位白衣青衫的女子,随即急促走过来,衣衫蹁跹,走路仿佛都带着春日的风。
“师父,你怎么来了?”宋鹤卿弱弱地问,姜郁轻拍他的脑子,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他突然想到现在天已经黑了,而他似乎忘了一些事情。
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要不是现在身旁还有人,我一定把你直接打晕带走。”
“师父,我真的忘了,我现在还有点事。”
“什么事都放下,现在随我来。”姜郁说完便要走。
但还没有跨出第一步,便听到身后低沉嘶哑的声音,“这位姑娘,你是小他的师父吗?”
姜郁抬起头,确定那人是在和她说话,“我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事,我只是想说,你别责怪你的徒弟,他是个好人。”
姜郁微怔,好人?
她当然知道宋鹤卿没有什么坏心思,但突然被人说成好人,确实很突兀。
老人看了眼宋鹤卿笑着说,“你快回去吧,师父来找了,我把东西卸了也要走了。”
宋鹤卿点头,在他转身要离开时,他听到了身旁那个圆胖的青年冷哼,“惺惺作态,好人谁不会做,随便说两句话就是好人了?”
宋鹤卿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走到门外看着牛车架上,中间当着两根一米多长,粗壮的木头,有些惊讶,这老人到地怎么一个人带着两根木头来到这里。
但他没有多言。
宋鹤卿转身想要去寻找姜郁,准备帮老人抬一下东西。
结果一进门便看到奇怪的画面。白胖青年人被姜郁双手束缚,用膝盖把人压在地上,圆圆的脸都有些变形,“你到底是谁,放开我,再不放开我让城主大大人把你们立刻轰出去。”
宋鹤卿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走到姜郁身边,“师父你在干什么?”
“这人嘴不太干净,什么话都说,我给他一个教训。”
宋鹤卿明白姜郁是因为这人方才骂他所以生气了,心尖尖都染上了几分窃喜,师父果然最在乎他的。
“现在可以跟我回去吧?”姜郁有几分不满。
“师父,再等等,我把老人把东西搬下来。”宋鹤卿说完也没有等姜郁批准,便立刻又跑出去。
后门外,牛车上摆放着老人的东西。
通常,老人会把牛车上的树,砍成好几段,一家一家送,到了城主府便只剩下他特意为城主先的好木料。
在虞州城谁都知道城主善制器,不少人也会特意送可以制作小东西的材料。
不过城主都不会收,除非是正当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