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澄摸到了那截钢筋。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瞥到顶端白炽灯散发的微光。灯下细尘无序飞扬,像极了漫天闪烁的星星。
那束光,应当很暖和吧,温澄不知道为何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在祈求热源,却只能艰难地摸索到那截冰冷的钢筋。
握住。
抬手。
向后。
狠刺。
深入。
励扬说的对,这是她在绝望中的孤注一掷,是她用尽全力赌注命运,是她在盲目中释放满腔孤勇。
幸得上天眷顾,她和黄明凯的对峙,终究是她赢了最后一把。
黄明凯的动脉血,划破了那道光束,向前喷涌,洒落一地。
脖颈失去了桎梏,温澄终于得以呼吸,氧气在一瞬间充满了她的身体,求生般疯狂吸入的满腔血腥味让她忍不住作呕。
身后传来重重的落地声,黄明凯倒地,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的闷哼。他捂着脖子上的创口,不知道血是从脖子上喷出来的,还是从掌心流出来的,总之入眼即是鲜红的血。
温澄转身,看见他从背后抽出一把手枪,哆嗦着朝她的方向抬去。
可惜,他连扣动扳机的力气都没有了。
温澄爬到他身边,纵使她遍体鳞伤,也能轻易从他手里夺走那把枪。
局势彻底转变,温澄静静地看着黄明凯血流成河,等他彻底没了生息,温澄抬头,看着那束始终不变的光亮。
啊,终于结束了吗?
温澄忍不住在心里重复地问自己,确认她应该从这一场噩梦里醒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间仓库里,她没有任何时间概念。她艰涩地站起身,挪到了离那摊血最远的地方,靠着墙虚虚倚着,手心、额间都是冷汗,还有黏腻的血。她双眼布满血丝,目光放空,视线没有聚焦地看着开了一半的卷闸门。
她都快忘了,今天是个大晴天,外面阳光炽烈,照得大地发白,而不是仓库里满地的猩红。
此时的她,譬如一只惊弓之鸟,四周一片寂静,她却听到一阵尖刺的耳鸣,像是聒噪的收音机信号声。她捂着耳朵,微凉的金属枪管碰到她的耳尖。
她被吓得牙齿发颤,恍惚之间,她看见黄明凯的身体似乎动了动。
这是温澄第三次握枪,她在泽西岛的时候,曾在温渊的安排下学过两次手枪射击。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用上这门技能,但世事无绝对,今日的她竟然有些感谢温渊那次的安排。
枪声响起,只打到了黄明凯身边,在水泥地上擦出一丝火星。弹壳落下,滚到墙边,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仿佛在她心上狠狠敲了一把。
温澄定睛一看,原来那只是她的错觉。黄明凯已经死了,再无生还可能。
就在温澄彻底松懈下来后,她听到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温澄的心再次被吊起来,她以为来人会是温墨屿,但她这次已经不再是弱势的一方,她有一把枪,足以防身。
于是她把枪管对准了来人。
枪管的边缘折射出一道亮光,正好反射在卷闸门上。光斑很亮眼,照得温澄的眼睛有些发涩。
看到来人的面貌,温澄的脑子有一瞬间是空白的,但肌肉记忆没有消失,她虽然下意识扣向扳机,却生生逼停了手指的动作。
所有防备在祁琚从天而降后消失,温澄怔怔地看着他,竟有一丝怀疑,用仅剩的理智思考这是不是她在无边消极中幻想出来的人影。
她的眼泪仓惶地往下落,就算是虚假的幻影,她也想喊喊他的名字。
于是她这么做了,惹得祁琚心疼地抱住了她,在感受到坚实的温度后,温澄终于放声大哭。
审讯室里,温澄言简意赅地讲述整个过程。尽管已经省略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信息,在一旁记录的女警还是听得心惊胆战。
励扬眯着眼,试图从她的表情里发现一些其他线索,但无所收获。
温澄话音结束,整个审讯室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轮到她反问了。
励扬抬起眼皮,问了几个细节,譬如她是怎么被带出温家的,黄明凯有没有向她透露过毒品运输线的事情等等。
温澄摇头,忽然,她眸光一闪,“有一件证物,还在温家。”
祁琚在隔壁接受大虎的问询,他和温澄似乎心有灵犀,回答问题的方式如出一辙,无需警察像挤牙膏似的一个一个问题抛出来,而是从容地将整件事情叙述一遍,没有任何漏洞。特别是他用技术手段追踪温墨屿手机定位的事情,让大虎目瞪口呆。
连警队的信息技术科都不能保证在半小时内还原手机的定位轨迹,而祁琚居然这么容易做到了。
果然是知识改变命运啊,大虎暗暗想道。
技术科很快传了报告过来,在几件关键证物上,均未发现祁琚的指纹,只有温澄的指纹和DNA。再结合沿路的监控,祁琚没有作案时间,基本排除了嫌疑。
审讯告一段落,励队点了大虎和两个痕检技术员,一起跟着温澄去玉兰公馆取她说的那件证物。
这时,虞琳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温澄,她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