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坐在五官科门口的长椅上,侧头看前排的卷毛小孩躲在母亲的怀里哭泣,时而啜泣,时而高亢,就像在演奏一首拙劣的青藏高原。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话梅糖,指尖捏了捏,悄悄地递到了小孩的手心里。
小孩的哭声戛然而止,被沾湿的双眼终于在布满泪痕的嘟嘟胖脸上睁开,呆滞地看着面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姐姐。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姐姐好好看。
温柔的母亲察觉到孩子和身后人的互动,带着警惕转头查看,看见对方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便抱歉地笑笑,向程澈表示感谢。小孩把头埋在母亲肩上,只露出一只眼睛瞅着程澈。
程澈刚想逗逗这个小孩,便听到一阵呼叫。
“程澈?程澈在哪?”
护士长大声地在嘈杂的等候室里催促,程澈回过头应了一声,像只兔子一样蹦到了护士长面前。
微胖的护士长显然认识程澈,她轻轻拍了一下程澈的脑袋,笑着给她指路。
程澈今天扎了一个半丸子头,小丸子细细碎碎地散了小半,兴许是因为她今天一路从家里走来医院,头发被风吻落了,肆意地散在脸颊边。
隐隐约约的阳光透过对面住院大楼的玻璃折射到程澈的身上,像周身裹了一层鹅黄色的光环。
……
岑让怔怔地出神。
他看着女孩消失的方向,眼神失了焦距。
快一年没见了啊。
他快要被消失的她折磨疯了。
徐函双手抱着两臂,倚在墙上看着失神的岑让,嗤笑一声:“就是她?”
岑让顿了顿,没有搭理徐函,他慢悠悠地走向那个卷毛小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毫不留情地从胖乎乎的小手里抽出了那一颗还带着少女掌心余温的话梅糖。
“糖是我的。”岑让用一种极为温柔的腔调,对着小孩说。
小孩懵懂地昂起头望向岑让,并没有及时意识到,就在前一秒,这个大哥哥抢走了他手里的一颗糖。
徐函站在原地,愣住了。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岑让吗?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岑让,他像个没事人一样事不关己地走开了。仿佛那颗话梅糖本来就是他的,现在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就连一颗能随手舍弃给陌生人的一颗糖,对他来说也如此重要吗?
徐函胸口闷闷的,盯着岑让往楼梯走去。
他身后的卷毛小孩轰一下地大哭起来,仿佛被人抢走了珍爱的玩具。
……
程澈刚从医院出来,整个人被风吹得颤了三颤,她搓了搓手,抛弃了要走路回家欣赏日落余晖的想法,直接奔向了门口的公交车站。程澈是下午出门的,气温还挺高,走几步路就能出一点薄汗,于是她只穿了件薄外套就出来了。
可惜大地储藏的余温早已散的七七八八,傍晚的天色暗了三分,太阳渐渐隐去,就连刮过的风也有点寒凉。
等了十分钟,程澈搭上回家的115路车。车上人不多,零零散散站在几位乘客,她一眼就望见双人座后排的一个靠窗空座,像只灵活的游鱼似的奔向了那个座位。
坐下来后,程澈从兜里掏出贴着碎花卡贴的学生公交车卡,有点郁闷地搓了搓这张卡。
“怎么不太好刷了呢……”程澈喃喃念道。上车时她刷了好几次卡,刷卡机都没反应,实在有点尴尬。她只好侧身让后面的男生先投币,那个男生顿了几秒钟,才意识到程澈想让他先投币。幸好,等那个男生投完币后,程澈再抱着希望把卡贴近机器旁,终于听到“刷卡成功”这四个字。
这卡好像不太灵敏了。程澈呼了一口气,歪着脑袋看窗外。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
熟悉的景色从窗外一帧一帧地划过,温柔的暮色覆盖了这世界,像一副巨型的动态照片,被人手动地一点一点调小亮度,直到星月交辉。
六点十三分。
是荥城黑下来的时刻。也是万家灯火辉煌的开始。
车在六点二十的时候准时刹车到站,这和她预估的时间刚刚好。
有不少人和程澈一起下了车,往住宅区集中的方向走去。这条线路不常堵车,就算是下班高峰期,也不会太为难着急回家的人。
程澈站在公交车旁,在昏黄的路灯下,给程亦奇发了一条短信,“我已经下车了哟。”
她顿了顿,又精挑细选了一个表情符号。
文字后面配着一个大大的、当时十分流行的笑脸:-D。
收到这条短信的程亦奇正在厨房里准备煮方便面,他一边回复程澈一边拧开煤气,想着等程澈回来之后正好能吃上晚餐。
程延东和陈桑今晚都不回来吃晚饭,只好他这个哥哥担起掌勺大任。
更何况他今天还鸽了程澈,没有陪她一起去医院,想想就有些脸红。
就在程亦奇把煎好的三个荷包蛋摊在已经有些浮软的方便面上,家里还是安安静静的,只有抽油烟机运作的声音。
色泽鲜亮,糖心饱满,边缘焦而薄脆,程亦奇对他煎出来的荷包蛋十分满意。
他把两碗方便面端到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