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贺思敏和姑姑一起去祖坟祭奠。姑父本打算一起去,可临时有事去不了。
他们是坐一辆带帆篷的吉普车去的,同行的还有一位腰挎盒子炮的警卫。吉普车到了山下,姑姑让警卫留下,姑侄俩便一起上山。一路上,贺思敏将那天晚上安葬大大的情形说了一遍。
他们到了墓地,姑姑先去了爷爷奶奶的坟前。两位老人的坟茔紧挨着,虽然是十几年的老坟,但由于大大每年都带人来修整,所以没有一点塌陷荒废,只是坟包上长了一些杂草。
姑姑将带来的祭品摆放好,然后跪在坟前烧纸。烧完纸,她站起身,绕到坟堆后面去拨上面的杂草……
贺思敏也在给父母烧纸,火焰把他的脸映得红红的。姑姑拨完草后,走过来,蹲下来帮他将草纸往火堆里扔。红色的火苗贪婪地将草纸舔食干净,自己也最终死去。一阵阴风吹来,将纸灰卷上半空,像一只只黑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着。姑姑盯着墓碑,轻声道:“嫂子,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思敏的。”
贺思敏瞥了姑姑一眼,心里感到很纳闷。姑姑回来后,除了他主动说起之外,还从没有问起他大大的情况,甚至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他大大。她为什么不愿意提他大大呢?他们可是亲兄妹啊!难道就因为一个是共产党,一个是国民党?贺思敏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儿风景很好,后面是一座大山,山上林木葱郁;前方视野开阔,可以看到远方的一条大河,像一条玉带一样横亘在大地上。山脚下是一片片水稻田,像一块块绿色的绒毯一样铺展开来。
快到中午了,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头顶上,山野间寂静极了,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两声鸟鸣声。
姑侄两人扫完了墓,坐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吃了点带来的干粮,便下山了。走在山道上,姑姑掏出手绢,替他擦擦额上的汗,笑着说:“思敏,你今年快十八了吧?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贺思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姑姑关心地:“她叫什么名字?”
贺思敏说:“是永康大药房杨掌柜的女儿,叫杨玉香。”
“杨掌柜的女儿?”姑姑思索了一下,道:“她好像跟你差不多大吧?”
贺思敏点点头,道:“她跟我同岁。”
姑姑想了想,说:“哪天,你把她带来,我想见见她。”……
姑姑提出要见玉香,贺思敏心里当然很高兴。他爱玉香,并且打算将来娶她。他的父母都不在了,姑姑是他唯一的长辈,他也希望姑姑能见见玉香。可是,一想到杨掌柜那张冷漠的脸,他又有些犯难了,怎样才能见到玉香呢?他来到杨府,站在紧闭的大门前,想敲门又有些迟疑。这时,门突然打开了,杨掌柜出现在门口。
杨掌柜一见他,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堆满笑容,热情地:“贺少爷,怎么站在门外,干嘛不进屋呀?”贺思敏颇感意外,有些不知所措地:“杨伯父,我……我……”杨掌柜语气温和地:“你来找玉香,对不对?她正在房里呢,你快去吧。”
贺思敏迷惑不解地瞅了他一眼,从他身旁走了进去。
杨掌柜正要关门,两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的生意人从门前经过,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杨掌柜连忙笑呵呵地拱手还礼。两个生意人继续往前走,其中一个低声道:“这个杨掌柜就是个见风使舵的家伙,见贺家姑奶奶回来了,还当了共产党的大官,对贺家少爷的态度立马不一样了。”另一个感叹道:“这贺家的人就是聪明,兄妹两个,一个当国民党,一个当共产党,无论谁坐天下,贺家都不会吃亏……”
贺思敏穿过青石板铺地的院子,来到了玉香的闺房前,站在门口喊了几声。不一会儿,玉香抱着一只波斯猫出现在门口,看见他颇感意外,道:“你怎么来了?”贺思敏说我来找你有点事。玉香轻声地:“那你进来吧。”
贺思敏随玉香走进了闺房,房间里飘着幽幽的兰香。玉香将猫放了,走到屋子中间的一张圆桌旁,拿起托盘里的一只茶盅给他倒茶。贺思敏连忙阻止道:“你别忙了,我只想跟你说件事,马上就走。”玉香放下茶盅,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他:“啥事?”
贺思敏将姑姑想见她的话说了。玉香的脸上顿时飞上了两片红霞,扭捏地:“你姑姑为啥要见我?”贺思敏说不为啥,就是想见见你,一起吃顿饭。玉香低着头,两只手捏着衣角,低声地:“我不去。”
贺思敏急了,忙问为啥?玉香抬起头,瞥了他一眼,轻声地:“我跟你姑姑又不认识,见面说啥?”贺思敏道:“随便说啥,一句话不说也行。我姑姑待人可好了,她一定会喜欢你的……”玉香突然耍起了小孩脾气,打断他道:“你别说了,我不去就是不去……”
尽管贺思敏费尽口舌,玉香还是不为所动。最后,他只好失望地离开了。他垂头丧气地走出屋子,看见杨掌柜站在院中的一棵树旁,正摆弄着一只鸟笼子。杨掌柜一见他,立即满面笑容地:“贺少爷,这就走哇?”贺思敏点了点头。
“怎么不多坐一会儿,跟玉香说说话?”杨掌柜说着,见贺思敏脸色不对,连忙问:“怎么,跟玉香说戗啦?”
贺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