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干事离开后,贺思敏茫然地站在屋子中央,呆愣了半晌。他觉得像做梦一样,早晨还坐在明亮的教室里,转眼间便被关进了一间监狱似的屋子里。他走到门边,轻轻地推开门。门外已经设置了岗哨。卫兵听见门响,回头瞧了他一眼。他吓得连忙把门关上了。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逃跑是不可能的了,只好走到床边坐下,默默地想着心思……
天黑以后,一个腰间系着白色粗布围裙,头发有些斑白的老兵来给他送饭。贺思敏猜测,他可能是解放军的一名伙头兵。他已经两餐没吃东西了,却一点胃口也没有。明明知道一点用也没有,但他还是忍不住问老兵:“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啥时候放我出去?”老兵像个哑巴,一句话也不说,放下碗筷就走了。
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床边,倒在床上,衣服也不脱就拉开被单睡觉。睡到半夜,被饿醒了,肚子咕咕直叫,再也睡不着了。他只好爬起来,走到桌旁,拎起桌上的水瓶试了试,瓶里还有热水,便用热水泡饭,将饭菜全吃了。
翌日上午,武干事给他送来了一支钢笔和一叠纸,让他写交待材料。贺思敏不清楚什么是交待材料,没好气地:“你让我写什么?”武干事解释道:“就是把你过去干得坏事都写出来。”贺思敏皱起了眉头,抬高嗓门道:“我跟你说过,我没干过坏事!”武干事瞪着他,道:“那么高嗓门干什么?干没干过坏事,不能由你自己说了算,得由人民说了算!……”
过了一天,武干事来检查他写的材料。他进屋的时候,贺思敏正躺在床上,背靠着枕头,跷着二郞腿,悠闲地哼着小曲儿。他已经想通了,既然一时半会儿出不去,不如安下心呆在这儿。凡正每天有吃有喝地被人伺候,什么也不用干,何乐而不为呢?
武干事皱起了眉头,盯着他,大声地:“你写的材料呢?”
贺思敏没有起身,只是放下二郞腿,用嘴朝桌子那边呶了呶。
武干事走过去,拿起材料看了起来。看完后,他的眉间拧了个“川”字,转过身来,道:“怎么这么简单?写的都是你上学的事情,干得坏事一件也没写。”
这会儿,贺思敏已经坐起身来。他乜了对方一眼,口气冲冲地:“我干了什么坏事?你看见啦?”
武干事想发火,可又控制住了。他用手指着贺思敏,大声地:“你还是不老实。告诉你,如果不彻底地交待问题,你就别想从这间屋子走出去!”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贺思敏被关的第五天,武干事又来找他,让他跟自己走。贺思敏问去哪?武干事沉着个脸不吱声,掉头走出门去。贺思敏只好跟着他出去,到院子里才发现,武干事还带来了两名战士。他一出院子,两名战士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武干事在前面闷着头走路,贺思敏跟在后面。突然,他的脑海里闪出一个不祥的预感——他们是不是要把自己拉出去枪毙?这个念头刚一浮现,他便感到呼吸困难,腿也有些发软了。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渐渐地跟武干事拉开了距离。两名战士在后面不客气地推攘他,让他快点。贺思敏转身跟他们争吵起来。武干事闻声走回来,问怎么回事?贺思敏瞥了他一眼,走到旁边一间屋子的墙边,背靠在墙壁上,说我哪儿也不去了,要枪毙就在这儿枪毙吧!
武干事瞅着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讥笑,道:“真没想到,原来你这么怕死!”他走过去,歪着脑袋打量着贺思敏,最后,将嘴凑到他的耳旁,道:“你放心,如果让你吃花生米儿,会提前告诉你的。”……
一行人在巷子里七拐八绕,最后来到城隍庙后面的一座院子门前。这座院子警备森严,门口设有双岗。贺思敏走进院子后,发现靠西边的一间屋子门口,也站着两名持枪的战士。武干事走过去,推开吱哑作响的木门,扭过头对他说:“进去吧。”
贺思敏迟疑了一下,然后缓慢地走进了屋子。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他们是不是要给自己换一个关押的地方?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他的眼睛适应了一下,才看见墙角边有一张木床,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人穿着一件灰色长袍,头发凌乱,胡子拉碴。他发现有人进来,也扭头朝门口看去。
贺思敏还没有看清对方的脸,对方已经认出了他,声音颤抖地:“敏儿——”熟悉的嗓音让贺思敏一下子认出来了——这个被严密看押的犯人,正是他的大大。他激动地喊了一声大,连忙奔了过去。
大大站起身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床边坐下,微笑地瞧着他。贺思敏嘴唇发抖,迫不及待地:“大,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不是带部队去南方了吗?”大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轻声地:“是我自己回来的。大大岁数大了,不想一个人飘流异乡,所以,队伍到了固始镇,就把兵权交出去了……”
贺思敏着急地:“那,他们打算怎么处置你?”
大大凄然一笑,说:“也许明天,也许是后天,大大就要被枪毙了。敏儿,你不要激动,听大大把话说完。大大已经年过半百,死活无所谓,唯一不放心的是你。大大听说你也回到了东陵,就向解放军长官请求,要求见你最后一面。大大想告诉你一件事……”
贺思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