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嗓子也疼。
姜维醒来时,睁眼看到的,是夜晚的天空。
身上很暖和,盖着厚厚的毡毯。身下和两侧,都是堆叠着的货物,正在有规律地晃动。
他连忙起身往四周看看,才发现商队已经出发了很久,苻顿正在一处草甸安排宿营,刘樾正忙着分发次日的给养。大约是自己终于被张飞灌醉了,躺在一辆大车上,跟着商队走了整天,直到这会儿才清醒过来。
他有些心虚地从车里出来,看看迎上来的部属,好像每个人嘴角都带着笑容,像是在嘲笑,又像是佩服。
这其中有好些人,都是汉阳姜氏的宗族部曲,和姜维熟悉的很。姜维轻咳一声,向一人招了招手:“今日途中没什么事吧?”
那护卫笑道:“无事,无事。倒是伯约你在车上纵情高歌了整一下午,这会儿口渴么?请喝水。”
纵情高歌?整一下午?
姜维简直要惊惶失措。好在天色已晚,别人看不清他的脸色。
他故作粗鲁地拿过装水的皮带,大声道:“这一路上,我可再不喝酒了啊!”
好些护卫们都哄笑着响应,还有人道:“姜司马天生一副好嗓子,歌不妨继续唱来。”
姜维笑着骂了几句。
正谈笑间,队列外头忽然有人喧哗。姜维一纵身就跃上旁边光着背的坐骑,双腿一夹马腹,飞快往喧哗的方向驰去。
车队沿着草甸,大致排成圆形。姜维赶到另一头,只见到十余名护卫手持箭矢,列队戒备,在他们的对面,深草和荆棘丛连连摇摆,有几条人影往一处沟壑慢慢退去。
凝神看去,只见那几条人影全都是皮毛骨头的饿鬼模样,面庞和骷髅几无差别,眼神有若鬼火,带着说不出的凶恶。
他们大约是发现商队的踪迹,打算凑近了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结果被严阵以待的护卫们堵了回去。
“看身上衣袍服色,这些人是参狼羌的别种。”苻顿道。
参狼羌乃是生活在羌水上游参狼谷的一支羌人小部,胜兵数千人。近年来也有零散分支游荡在陇西郡渭水源头的鸟鼠山。
刘樾道:“他们哪里来的胆子袭击商队?要不要抓几个舌头回来,问一问?”
姜维思忖片刻,沉声道:“不用追他们,这只是些零散前部罢了,若我所料不错,大部应当会在明早到达……让将士们做好准备。”
刘樾吃惊地道:“咱们才刚离冀县!参狼羌上下,都不知死活的吗?”
姜维转而去看苻顿:“老苻觉得呢?”
苻顿走到深草荆棘之间看看,再折返回来:“这些人都是被驱赶来找死的,背后……应当是烧当或者迷唐等部。”
姜维颔首。
他笑着看看身边的将士们:“这样也好,见一见血,至少能保五百里路程的太平。”
前年马超身死以后,张飞领本部入驻凉州。
以战阵杀伐的凶猛而论,张飞绝不次于马超。他以少量精骑先入羌地,压服烧当羌,破枹罕宋建,又往大小榆谷,迫使迷唐等部降伏,最后抵达赐之、河曲,在西海畔大会羌胡首领,重新颁下侯王之印,彰显汉家权威。
往来两千余里路程,所经之地羌胡各部莫不俯首。
居住在武都周边的氐人姑且不论,只羌部,受印降伏的就有烧当、迷唐、封养、勒姐、烧何、当煎、当阗等十余部落。
待到待到张飞回师的时候,随同折返汉阳为人质的羌胡各部首领子弟,多达五百余人,而各部派遣给张飞,直接交由凉州军府掌控的羌胡勇士更足有六千余众。
这些部落派出的羌人骑兵,如今已是车骑将军府下属的重要武力支撑,甚至在长安城外重设的屯骑校尉营地,也多见羌人的身影。
这些部落支持凉州军府,是慑于张飞的武威,但也自有他们的目的。
通常来说,羌胡各部之间的战争规模有限。各个部落彼此忌惮,又担心黄雀在后,谁也不愿担负亏本的风险,于是谁也不敢把老本投入进去。待到马超横行凉州的时候,各部甚至还实现了一定程度上的和平。
但张飞的力量并不足以控制那么多的羌胡人,他只能在羌胡人当中软硬兼施地拉拢一批,先控制住汉阳、金城等四郡周边。而拉拢一批的代价,就是会被这一批部落拿来狐假虎威,展开对其它部族的掠夺和吞并。
过去数月里,以烧当、迷唐两个部落为首的羌胡人,向参狼、先零、且冻等部落连连进攻,战事甚至波及到了河西等郡范围内的葱芘、白马、黄牛等羌部。
尤其在寒冷的冬季,诸多部落彼此袭击分散的牧民,毫不留情地焚烧帐幕、抢夺牲畜、杀死男丁和老人、掳掠妇女和孩童。
这样的战事,单独一次两次,规模不大。但数月来毫不停歇地零敲碎打,至少造成了两三千人的死伤、数以万计的牛马牲畜易手。作为主力参予作战的烧当、迷唐两个部落的实力大增。
在外人看来,凉州地广人稀,到处都是荒芜之地。其实在凉州人自家眼中,山地、草场、荒漠、猎场、农垦区、盐场、水源地划分的非常清楚。这些区域彼此交错,以贴近水道的绵延河滩来彼此联络,每一个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