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
可法正的卧室里,却摆着火盆,还不止一个。
法正觉得很冷。
他套着厚厚的棉袍,披着一件貂裘,然后又把被子团团地裹在身上。被子离火盆太近了,有时候会“嗞”地一声,被烧黑一缕线,有时候火盆里的火星绽出来,投在被褥上,烧出一个小小的洞。
负责给法正喂药的仆役,时不时伸手,去把这些火星拍灭。他想把火盆稍稍推远些,法正喘着气道:“放在那里,不要动!”
“是,是。”
仆役再次把盛着药物的碗凑近法正的嘴边。
“等一下。”法正摇了摇头。
这药也太苦了,勉强咽下一口,肚子里就翻江倒海。明明没有吃过饭,却想是要把胆汁混合着肠胃,一起喷出去那样。
他连喘着气,想要积蓄力量,把那些药喝下去,可身体上巨大的痛苦又一直在阻止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竭力仰起身,这个动作本来再轻易不过,可这会儿,却像是要调动全身力量一般。
待要喝药,有侍从在门外跪禀:“家主,丞相来了。”
法正沉默了一会儿。
两个月前他骤得暴病,身体猝然虚弱,于是立即向中枢传讯,请派遣重臣接替。然而当时成都中枢因为刘巴、董和等人的离世,也在忙乱之中,竟择不出一个才能与手段足以抚定关中的可靠人选。
法正只得一封又一封信地急报,直到自己拿不起笔,只能口述让人誊写。再到后来,他已经没法坚持说完一封信,全都交给部下属官。
三天之前,诸葛亮亲自来到长安暂时代理政务。他带来皇帝的亲笔书信,敦请法正安心养病,但法正明白,诸葛亮的到来意味着什么。
这是皇帝对自家谋主最大的荣耀了,他本人虽然无法亲临长安,却使当朝丞相代表自己来存问,来听取法正的遗言。
今天我的精神不错,看来是时候了。
法正对自己说。
他往后靠在枕上,又喘了一会儿,才提起嗓门:“快快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