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继续冲击。
他们从侧后切入第二支曹军阵中,因为百骑以纵队入阵,后面的骑兵还没有接战,前锋已冲出了敌阵,身后只留下一条血色的切口,切口两侧,传来一片惨呼和铁器撞击的铮鸣之声。
甘宁急勒马回旋,再次切断这支曹军的阵势,于是有一道血色的切口与前一道纵横交错,将数百名曹军切成了四段。两次冲击过程中,或许斩杀了几名曹军勇士,又或许斩杀了发号施令的校尉,眼看剩下的士卒乱糟糟地各自为战,也不知道敌人究竟在哪里。
甘宁打一个唿哨,百骑马蹄翻飞,斜刺里冲向第三支曹军队列。
对曹操两万余的数量而言,百骑实在太少了。甘宁本人大言炎炎吹上天,那是他做贼寇时的习惯,哪怕杀死两个狱卒,也要吹成攻城掠地,所向披靡。可归根到底,他和他的部属们只是在骚扰,只要这些曹军稳住阵脚,碾死甘宁等人便如碾死一只蚂蚁也似。
但甘宁是贼寇出身,以少敌多的乱战经验丰富之极。他更是胆大如斗,偏偏就仗着百骑继续冲击,偏偏就用这区区百骑,冲杀出了上千骑的气势。一时间马嘶人喊,所过处曹军无不乱作一团。
第三支曹军有了前两支的队列败北的前车之鉴,这时候虽然队列转换尚未完成,可数十名刀盾手已经抵到了前头。
“放箭!放箭!不要让他们靠近!”营督谢云手持弓矢,向弓弩手们大吼。然而甘宁所部忽地从他队列前方掠过,数十支箭矢在空中飞腾,嗖嗖地落到了空处。
谢云见甘宁等人未能入阵,心头一喜。正待号令部属们继续靠拢,耳畔突然一阵鼓噪,原来甘宁的百骑从左翼掠到右翼,再从右翼兜转到阵后,换了个方向,撞入来了!
身在阵中的步卒根本看不到外界情形,也根本没法做出反应,一时间数十人惨呼而倒。解云急回身,正听见銮铃响成一片,甘宁迎面杀到。解云手里只拿着弓矢,缳首刀还插在刀鞘中不及拔出,这时候灵机一动,连忙喊道:“敌将慢来!我乃河北解子英是也!你我步战比个高低!”
战阵中人声嘈杂,甘宁哪里注意到他的聒噪?战马驰过处顺手一刀,便将解云斜肩砍成两段,热血向天喷涌四溅,糊了甘宁身后的从骑一头一脸。
此时甘宁稍稍勒马,这从骑正抹眼的当口,差点撞了上去。
“老甘,怎么说?”
甘宁往左右看看,口中道:“得找个人少的空隙。”
“嘿,你要曹操的首级,不是应该往人多处杀么?”
“放屁!你当我是傻的?”甘宁啐了一口,催马便行。
曹军毕竟训练有素,甘宁突破三阵之后,周边多个军阵都已经反应过来。纷纷往甘宁所在的位置靠拢。
骑兵与步兵对战,若步卒只能列一个横阵,那骑兵纵横来去,总能寻瑕而击,但若十数个军阵彼此勾连,互相掩护,那可就不易对抗。此刻如果从上空往下俯视,便能见到朝向南面的十几个军阵都已经转向靠拢,而两翼分散布置的骑兵更分出半数包抄过来,数千铁蹄踏地,威势震动山河。
而在曹操的面前,刘备军背水一战,曹军激烈相持。
双方的距离本来不远,因此接近得也很快。刘备应当是将自家麾下所谓白毦兵的精锐尽数派出,并分散在了最前排。
曹操注意到,这些战斗经验丰富之极的老卒手中提着缳首刀或长矛,眼看即将投入战斗了,眼看自己的同伴时不时被抛射的箭矢射死,他们脚步却依然轻快。当无数将士高呼狂喊,为自己助威的时候,这些老卒们也很平静,他们凝视着对面敌人的动静,偶尔根据自己的目标情况稍稍调整步伐,然后便冲杀上来。
然后便战死。
哪怕是老卒,在这样的恶战中也未必能比别人多活一会儿。
此刻无数甲胄、刀枪、盾牌撞击的声音,无数嘶吼、喘息、痛呼的声音,无数骨骼断折、血液飙溅、肢体破裂的声音瞬间爆发,汇成震耳欲聋的轰鸣。视线所及之处,每一张面庞都狰狞骇人,每一个人都狂乱地试图杀死对手,每一秒钟都有人被杀,而整条战线随之颤抖着或进或退,仿佛随时会崩断的细线。
曹操冷笑:“真是困兽犹斗。”
他看看军阵北面的刘备军,再看看南面渭水方向的纷扰,忽然想清楚了,于是擦了擦额头的汗,鼓足力气大笑道:“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这些年来,随着地位愈来愈高,曹操的性格愈来愈暴躁,也愈来愈多疑。哪怕身处在邺城的本据,左右侧近也总是见他皱着眉头,沉着脸,总有这个那个不满意,动不动要砍几颗脑袋。
但身在军中的时候,只有主帅笑得出来,将士们才会安心,才会相信胜利在我,无需慌乱。这是关乎性命的事,曹操不会疏忽,所以他他笑得很多,笑得很勤。
当然,这时候还需要有侧近的配合。当场便有侧近殷勤道:“魏公在笑什么?”
曹操面向着那侧近,其实提高嗓音,让诸将都听得清楚:“不瞒尔等,我一时疏忽,竟被刘备骗了。你们仔细看看,南面那小寨里,能有多少人?虽然他们竭力造成声势,可我敢确认,那不过百余骑罢了!哈哈哈,百余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