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江东人有意交州,又已攻打苍梧,从始安往南的漓水沿线,便是敌境。数千人既要行军,又要做好接敌准备,不能全都停留在水上。所以雷远分出两支轻兵,沿着漓水两岸侦查前进;每隔十里,还要在高处设置了望哨,用旗语和鸣镝传递消息。
撞见吴巨所遣使者的,便是右岸的一支兵。当下他们急报中军。
雷远领着几名部下赶到时,关平已经查问过了。
关平指着身后一人:“续之,他就是吴太守的使者。据他禀报,士燮兄弟领兵猛攻广信二十日不下,现已转为围困。另外,敌人还分遣兵马攻打临贺、冯乘、富川、猛陵、鄣平等地,以致苍梧郡中处处烽火。他这几日因为过不得灵渠,只好在荔浦县城暂时栖身,不料昨日荔浦也遭到攻打,他慌忙逃出,所幸正遇见我们。”
雷远点了点头,再看看使者。
这使者年约三十许,满面虬髯,身形矮壮,似乎有些交州当地蛮夷的血统。但他举动甚有礼数,言语虽有口音,倒也能勉强分辨。
眼看关平向雷远介绍,他好奇地看看雷远,完全没想到荆州军的主帅竟然这么年轻。
早有左右喝道:“还不拜见雷将军!”
他便恭敬拜了。
雷远问他:“你说你是吴太守的部下,可有凭据?”
“有符、印和吴太守的书信在此。”
左右将符、印、书信等物递来。这些东西,关平已经验看过了,雷远只看书信。见那书信洇了水,墨渍化开了许多,只看得出确是吴巨所发,写给郝普的。
当然,关平已经老实不客气地打开看过了。
因为仓促写就,文字很潦草,也很短。粗略看过,大致是说,不期今日急变,兵谷既单,器械穷尽,若不蒙救援,恐将坐待殄毙云云。空开墨渍画开的几行,又道,岂知苍生有倒悬之急,南海有待拯之民乎?
雷远合拢书信,问他道:“足下是何时离开从广信的?”
“十日前。”
雷远点了点头:“这十日,你都在荔浦?”
“士燮所部兵围数重,各条向北的道路都安排有哨卡密探。与我一起出发的同伴十余人,陆续都遭追击截杀。我们值得各自分头寻路,想办法绕过封堵。我自己六日前抵达始兴,但灵渠始终不通……我忧心广信的局势,便调头折返,半路上撞见士燮兄弟的轻兵哨探,无奈只得转往荔浦。”
“原来如此。”
雷远瞥了眼关平。关平微微颔首,示意前后所说的并无抵梧。
“足下怎么称呼?在苍梧郡中居何职位?”
“我姓苏,单名淮,乃苍梧郡一小吏。我祖苏定,建武年间为交趾太守。”
雷远点了点头,请他落座,又问:“你来时,可曾看清围攻荔浦的贼军情形?”
杨淮道:“看清了。贼军兵力约千余。不是南海或合浦的郡兵,而是日南、九真的蛮部。”
士燮兄弟在交州的势力,自交州最东面的南海郡一路向西,从交趾郡再到合浦、九真等地,包括了整条海岸线。其中交趾和九真两郡,更是分布到了后世的越南境内。
在九真以南,更有所谓日南郡,百余年前曾有个黄支国,朝贡进献犀牛的。自交趾以南的数郡,虽置郡县,其实大部分人口都是蛮夷。在中原人看来,此诸地人如禽兽,长幼无别;项髻徒跣,以布贯头而著之。后百数十年间,因为中原地区的汉人陆续迁徙杂居其间,才渐渐传播文化,使他们稍稍有点人样子。
但蛮夷毕竟是蛮夷。近世以来,彼辈数年一反,动辄发起数万人规模的叛乱。与之相比,荆蛮简直像是温良谦恭的君子了。
此番士燮兄弟与江东联合起兵,竟还动员了九真、日南等地的蛮夷,看来真是提前下了大功夫。
雷远继续问道:“他们已经攻城了吗?”
“我逃出的时候,他们攻过一次城。只是这些蛮部没什么攻城的本事,也没有合用的器械,所以只要城里不乱,他们拿不下城池。只是……”
“只是什么?”
苏淮叹了口气:“只是,荔浦城外多有汉家村里、聚落,这帮蛮夷攻不进城,就必定在城外烧杀掳掠……这帮蛮夷是吃人的!他们真的有吃人的习俗!将军,我到漓水的这些时间里,保不准他们杀了多少人,吃了多少人!”
赖恭来得晚些,正听到这一段,当下接道:“交州的蛮夷,确实有吃人的风俗,尤其以郁林以西诸部为盛。他们部族之间彼此攻杀,凡有猎获,便割下肉来祭祀鬼神,而把骨头捣碎做成酱来吃……”
马岱皱了皱眉:“这帮蛮夷,比羌人还凶恶呀!”
关平则道:“续之,我们经漓水深入苍梧,则漓水沿线,万不能发生动荡。荔浦就在漓水以西,若此地有失,蛮部随时可以截断漓水,断我们的后路……荔浦不得不救!”
雷远所到之处,都有探察地形,记录舆图,并堆米为沙盘的习惯。效法的是马伏波在光武皇帝面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的故智。最初时,先有乐乡周边的沙盘,后来随着下属兵马和商队所踏足的地方渐多,舆图、沙盘便渐渐充实。
他来时也携带了交州舆图和简易沙盘,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