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军马南下的时候,因为得到宕渠地方的大力支援,民伕、牛马畜力、随军船只的数量都很多。除了极少数知晓计划的核心人员以外,大部分将士也确实都归心似箭了,所以行军速度非常快。
行军闲暇,雷远以下众将会同甘宁这益州地里鬼,又再三咨询狐笃,反复推演之后的计划,仔细计算兵力如何运用,各处要点如何攻占,务求万无一失。
第三天的中午,大军离开巴西郡;酉时抵达垫江,这便正式进入巴郡。
垫江乃涪、汉二水合流之处,是荆州入蜀的最后一处要隘,凭高据深,屹为险要,有巴郡郡兵千人在此驻守。
由玄德公带领入蜀的荆州兵马刚经过此地不久。玄德公不仅在当地开出极优厚的条件征募民伕,还亲自接见了郡兵将领,馈赠了一套精美甲胄和金珠若干,请他务必照顾此后行经垫江的荆州人物。
玄德公此举使得郡将倍感荣幸,因此雷远所部抵达时,得到了非常客气的对待。雷远当然也很晓事,当晚登门拜访,因为来去两番得到照顾的原因,馈赠了一些礼品。
虽说巴郡太守严颜本人始终反对邀请左将军入蜀,但巴郡各地领兵的将校们却对荆州军并无恶意,许多人甚至还抱着欢迎的态度。这是因为他们厌倦了刘益州?还是因为他们太过畏惧北方的强敌呢?雷远始终没想明白。
当日全军在垫江休息一晚。次日本该放归巴西郡的民伕,在垫江重新招募一批。然而因为雷远给民伕的待遇实在很不错,不少民伕竟然不愿离开,情愿随同继续东下。
雷远索性留下了他们,而原定在垫江招募的民伕也照旧招募。有地方官吏询问,要这么多人力做甚。雷远道:“将士们戍战数月,都很疲惫了;多安排些力役,便能使将士们沿途能够轻松些。”
如此一来,队伍的规模便愈发膨胀了,抵达江州的时候,已经足足有近五千人,车架近千具,马匹数百。整支队伍沿着几条平行的山道同时前进,有时交错,有时分散;因为行军不快,而且雷氏部曲素来重视行军训练,各级军官的指挥也都有条不紊,所以远远望去,仿佛群鸟在山间穿行,离合聚散,却丝毫不乱。
狐笃的位置在军队靠后方,他登上一处高坡,许久眺望行军的队列。
左右不解,试探地问道:“我看,他们行军的姿态也就寻常?”
狐笃笑而不语。他是知兵之人,善能分辨端倪,眼下雷氏部曲行军,普通将士们以为将要回乡,虽然归心似箭,却军容严整、行止有序;而各队带兵的将领已知道将有战斗,而能言笑自若、指挥从容……能做到这一点的,着实已是精兵,较之于益州地方兵马,不知道强了多少。
这些日子他与雷远麾下的军将们都熟悉了,听他们说起,雷氏部曲在荆州军中还算不得第一等;如关云长、张翼德那等万人敌的名将所属,才是玄德公真正倚若臂膀的强军。
这情形既使他放心,又使他忧心。
放心的是,荆州实力雄强,必能夺取益州,进而逐鹿天下,自家参予其中,日后前途可期;忧心的是,正因为荆州的实力太强,在夺取益州的过程中,或许很少有需要地方势力协助的地方……这样的话,自己又如何才能建功立业,崭露头角呢?
他扭过头,看看自家带出的徒附、剑客数十人,心想:“非得建立奇功才行。”
此时忽听队伍最前方一阵喧扰,原来是江州城方向发现了来军,当即关闭城门,派遣人手上城戒备。又派遣使者通知说,江州乃军事重镇,不敢稍有疏忽,举凡客军过境,不许入城。
甘宁正领兵在前,闻言顿时大怒:“你家爷爷方才战退了曹军,救了你们的狗命。你们这些躲在后面的怂人,竟敢如此欺辱我们?”
他是做惯了江贼的,行事从无顾忌,骂了两句,觉得愈发气恼。于是跳了起来,伸出蒲扇般的手掌,左右开工,赏了两个耳光。
那使者被打得跌翻在地,大叫道:“荆州人便如此无礼吗?”
甘宁连连狞笑,一面迫近那使者,一面将双手按得关节噼啪作响:“甘某离乡许久,锦帆贼的威名,恐怕许多人已经忘了吧!”
这话一出,反倒是把己方将士吓着了。好几个人从各个方向扑出来,有的拦在使者面前,有的抱着甘宁的腰,连声道:“甘将军息怒!息怒!不要啊!”
正混乱不堪的时候,蹄声得得响起,雷远从后赶到。
“怎么回事?”
现场立时肃静。
那使者被仆役扶起来,不敢再看甘宁,转向雷远躬身施礼:“拜见雷将军,数月前您从江州北上,我们是见过的。”
雷远下得马来,看了看此人肿胀的面颊。这副面目完全变形了,实在认不出来。
他含糊地道:“原来是足下……怎么,严府君请足下来,有什么宣谕么?”
使者不敢再提什么军事重镇或客军之类言语,转而道:“启禀将军,江州城池狭小,此前容纳玄德公所部时,城中的军营颇有损坏,一时难以再容纳大军。所以我家太守请雷将军所部在城外驻扎。然而一应供给,必有保障,无需担心。”
二十年前,巴东、巴西和巴郡乃是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