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城门百余步,雷远、冯习等人止步观战。
饶是他们久经沙场,也不禁为甘宁的勇猛感到惊诧。
雷远瞬间想到,此前在公安城下的情形。固然己方以铁骑破阵,势若狂澜,可甘宁所部近千人,始终潜伏不动,等待一击的机会……当时来说,若没有孙、刘两家使者传来停战的消息,雷氏部曲的骑兵是否就一定能压下甘宁的绝地反击?或者,就算能压下,又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呢?毕竟时过境迁,现在来想,都只是纸上谈兵。
雷远又想起兵法上说:一军之中,必有虎贲之士,力轻扛鼎,足轻戎马,搴旗斩将,必有能者。若此之等,选而别之,爱而贵之,是谓军命。如这样的豪勇之将,当真担得起“军命”之称了。
城外的战斗猝然爆发,城里厮杀的双方似乎也受到了影响。或许进城的蛮夷也知道了即将决出胜败,于是数十座里坊和道路之间,千百人的混战愈发激烈,蛮夷们急促地呼喊着,踩踏着死者的尸体疯狂进攻着各处里坊,他们一批批地登上墙头,又被杀死,尸体坠落地下,又被后一批的进攻者踏在脚下。
眼看着战斗惨烈,冯习向雷远告了声罪,兜转回去沿着城墙巡逻,不停地调兵遣将,填充城墙上的薄弱之处,一队队荆州军的弓弩手随着他的指挥,在城墙上往来走动,时不时地发出箭雨,迫退试图夺取城墙的蛮夷。
同一时间里,城外的勇猛、城内的癫狂,汇聚成翻腾入鼎沸、令人心动神摇的背景,将这场恶战一步步推向高潮或是终点。而雷远所在的墙台上竟然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
雷远缓缓拔刀。
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如今只在平时悬挂在腰间,更多地像个装饰。毕竟此剑是赵云在千军万马的乱战中奋勇夺取的战利品,若有损坏,老丈人面上须不好看。此等正经作战的关头,还是得用普通的环首刀。
他沉声道:“我们也该行动了。夺下城门,两面挟击徐晃!”
身后传来将士们锵然拔刀之响,和齐步向前的脚步轰鸣。
此刻跟随在他身边的,是他的扈从精锐,李贞、李齐、王跃、叱李宁塔等人俱在,总数不过三百,却个个顶盔掼甲,手持精良军械。当他们沿着城墙顶端前进的时候,仿佛一道钢铁洪流,根本不可阻挡。
天色渐渐亮了,雷远清晰地看到在城门上方据守的曹军士卒们。他们一个个都面如土色,惊骇得不知所措。
一名曹军甲士越众而出,手持一杆军旗昂然而立,又指着雷远所在的方向,大声呼喝,似乎是在鼓舞士气,言辞十分慷慨。
李贞冷笑一声,收刀入鞘,反手取出长弓,一箭射中了那人握持军旗的手腕。
这一箭,用的乃是重型箭簇,正面宽达一寸三分,箭矢贯入手腕,足够截断多根骨骼和血管,肉眼可见鲜血狂涌而出,绝对是重伤。但那人也是硬气,竟然强自支撑着站立不动,另一只手也来扶持旗帜。
李贞毫不迟疑,又是一箭。
这一箭正中其咽喉。
那人再顾不得旗帜,抬手捂住了脖子,可是脖颈处的血透过他的指缝渗出,染红了上半身的戎服和铠甲。他的手脚抽搐了两下,倒地死了。
此人倒地的瞬间,雷远的扈从亲卫们就已经冲近了城台。
此处城台位于城楼上方,地面较城墙顶端高出一尺,有一个宽约丈许的平缓坡道连接。
聚集在城台的曹军以刀盾手堵截在坡道中段,十余人排成前后两行,都用手臂、肩膀顶住盾牌,双脚前后站立。稍后方若干人把长枪、长矛等架在刀盾手的肩膀上,做好了居高临下戳刺的准备。更后方有几人以弓矢还射,竭力掩护己方将士。
这是中规中矩的防御,可惜此处坡道毕竟不是什么险要,他们的人手还少。而雷氏部曲们由齐步而快步,由快步而冲锋,来势又太过猛烈了。
叱李宁塔举着面一人高、一人宽的包铁大盾,当先奔到。盾牌厚而重,他又身披专门的重铠,每一步踏在地面,仿佛都使城墙震动。
仅仅十余步的冲锋距离,他的盾牌上钉了四五支箭,还有几支枪杆扎在上面,崩断了。
他猛地撞进了盾阵。
盾牌防线像是纸糊的一样,被突破了。当着叱李宁塔正面的两名刀盾手腾空飞起,跌到城台后方的曹军队列里,撞翻了不少人。左右两侧的刀盾手急待后退,却被叱李宁塔挥动厚重大盾猛击。
以如此形制的大盾挥打,根本不用考虑招法,也根本没法格挡。盾牌挥舞路线上,不断传来甲胄崩裂、武器折断骨骼乃至颅脑破碎的声音。叱李宁塔不断向前,被盾牌锐利边缘割碎的、曹军士卒的肢体向城墙两侧不断落下,迎面惨叫不绝,血肉四溅。
后排的曹军士卒竭力想要顶上前去,虽然坡道失守,虽然敌众我寡,可他们鏖战不休。在宽约数丈的城台上,有人当场毙命,有人伤重惨呼,也有人虽然受伤、跌倒,却强忍着,奋不顾身地继续杀戮。
雷远沿着坡道不疾不徐地向前。
李贞带着一批手持强弩的扈从簇拥着他,时不时地向某处集中射击。
“将军,郑晋从对面杀回来了。很快就能赢!”他看到了从城台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