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作尾随“汉昌败兵”追击而来的那队人马,最终停留在距离汉昌城三四里开外,各举松明火把,时不时地呼喝喊杀,声势很大。
而更近处,紧贴着城头松明火把照耀的范围以外,不知何时伏下了一支兵。数量不多,大约千人上下,俱都配备坚甲利刃,躬身匍匐在起伏的矮树灌木之间,借以避过月色的照耀。
这样的潜伏不是易事,林木间的蚊蚋毒虫正嗡嗡飞舞着,围着他们大快朵颐,而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偶尔挥手,赶开一些扑向头脸的虫子。
宕渠城外,由守军布下的明暗哨卡不少,但毕竟地形有些起伏,林木也太多了,所以竟然被他们悄无声息地抵近到这种程度。
蹲伏在这支兵马最前方的,赫然是徐晃本人。
从何平口中了解荆州军的底细以后,徐晃就下定了决心。
两千名荆州军出现在这里,又是刘备部下地位甚高的雷续之领兵,曹刘两家力量的碰撞,比徐晃预料的更早。这样的局面下,关键就只在于击败荆州军。所以他在最短时间内调动了本部精锐,潜行而来。
此时徐晃脸色冷厉,沉声道:“此城守将乃是刘玄德麾下的奋威将军雷远,据说颇有才能。光一群人在城门处喧闹,怎能蒙得过他?不是说好了,由朴胡带些人冲到近处威吓吗?这些人不敢上前,城里的守军便不惊慌……蛮夷太不可靠!”
身边一名身披轻质皮甲的中年人苦笑道:“徐将军,他们此前围攻汉昌,折损不少,却无收获,如今能随我们急行到宕渠城下,已经算得尽心。现在要他们冲到宕渠城下做箭靶,蛮夷毕竟不是傻子……彼辈不是我主的部下,而是盟友,实在不能要求更多了。”
徐晃一时无语。
他看了看身后的将士,摇头道:“如果骗不开城门,此行势必又无收获。难道这几个大酋就会哄堂大散?”
中年人叹气道:“那也不至于,大不了我主厚赐金珠财货,总得让他们满意。”
徐晃连连冷笑:“我来汉中前,听说张师君以法力约束民夷,巴汉无有敢犯者。如此看来,五斗米道的号召力,实在可疑的很。”
中年人立即道:“五斗米道不过以巫觋之术骇人,本来只能用来骗骗无知愚民。这些蛮夷首领们,本身都是奸滑之辈,没有好处,哪里会做半点事情?”
这中年人名唤阎圃,乃是张鲁的得力谋士。以他的身份,能够亲身陪同徐晃直抵最前,已经足见张鲁的诚意,此刻阎圃自家先把五斗米道贬得一文不值,徐晃反而不知该怎么说好。
正在这时候,徐晃身边一名亲兵欣喜地低声唤道:“城门开了!城门开了!”
徐晃又惊又喜,连忙去看。
轴承吱嘎声响,城门缓缓打开。这时候正是黎明前天色最暗沉的时候,虽然城头通明一片,可是城门下方的门洞里,只觉幽深难测,深暗的仿佛一口看不到底的深井。
城头上的将士手持火把,站立不动,状甚安然。
城头下的败兵仰头看看上方,脸上的恐惧之色渐渐消去,代之以奋死一搏的决心和杀气。
而当这些人一拥而入门洞的时候,较远处正在呼喝威吓的蛮夷追兵们,忽然就似下定了决心,拔足猛冲过来。
这种情形落在郑晋的眼里,他“嘿”了一声,从城楼的外侧转到内测,继续向下探看。
败兵们沿着门洞向前。进入门洞以后,上方的视线就被完全遮蔽了,所以他们不再掩饰。原本乱哄哄的队列,迅速调整成了与敌接战的模式,若干着甲者在前,双手握持短兵,做好了暴起突袭的准备。
他们沉重的呼吸在城门洞里回荡着,就像是猛兽在扑杀猎物前那种喉管深处的咆哮。
夏季多雨的时候,门轴大概有点膨胀,转动不灵。拉扯城门的人又太少,听脚步回响,只有寥寥数人。当他们奔到城门前方时,两扇厚重门扉只开了才容一人经过的缝隙。于是最前方的一名高大甲士猛地发力,从缝隙中往里撞去。
他是厮杀经验极其丰富的勇士,这时在肩臂处用足了力量,已经算好会将挡门的士卒撞开,同时挥刀杀人夺门。但这一撞却撞在了空处,当他冲近城里的时候,只看到荆州军的士卒都在奔逃。
“暴露了?还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他不及细想,全力冲杀。
此番前来赚城的,共有一百二十人,其中半数守在门洞前侧,确保城门不闭,另外半数随着这高大甲士奔向城门一侧的甬道,杀向城头,意图驱散高处的弓弩手。
一面奔走,他们一面大声呼喝:“城破了!城破了!”
眨眼之间,呼声震天,刀枪并举。
守军摆在甬道上的人手太少了,似乎斗志也不旺盛,他们只做了微弱的抵抗,便纷纷后退。退的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高大甲士狂奔乱砍,却没能伤到几个人。
很快,他们就风卷残云般地夺下城楼,将城楼上方的守军逐到城墙远处。
“太容易了,就像赶兔子。”他想。
此前他做足了恶战的准备,因此往身上披了两层重铠。确实太重了,当他冲到城台最高处,不得不拄着刀稍微喘喘气。在这个高度,他清晰地看到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