叱喝,长约七尺,两头皆有锋刃的铁脊短枪从他的身侧跃起,直取张辽!
雷远素来被人视为文弱,其实并非手无缚鸡之力,只不过少年时常受疾病所困,及冠以后又甚少接触行伍而已。庐江雷氏作为地方豪武家族,提供予亲族子弟的基本训练,雷远可从未懈怠过。此刻这一枪,力发于足、贯于腰,势若灵蛇吐信,称得上发挥极佳。
可惜这速度落在张辽眼中,未免太慢了。他甚至还有空看了看刺来的短枪,只觉有几分眼熟……混蛋!张辽勃然狂怒。这短枪不就是自己惯用的那一柄吗?该死的贼寇,竟然捡回了我张文远惯用的精良武器,杀到我眼前来了!
过去数日里屡遭欺骗的恼怒、连续几次作战未能胜利的恼怒、大批跟随自己南征北战的将士埋骨于深山的恼怒、身为曹公麾下屈指可数的大将竟然难以收拾贼寇的恼怒……所有这些情绪瞬间爆发了。
张辽大喝一声,全力挥刀猛磕在枪脊上。这一下他是用足了十二成的力气,堪称力拔千钧,想来这贼寇首领必然拿不住枪杆,双手虎口迸裂都是轻的。只待此贼长枪脱手,接下去就是挥刀反撩,必取他的狗命!
战场上的搏杀,鲜有花哨的招法套路,是死是活,通常都决于瞬间。眼看张辽这挥刀向侧方磕砸的动作,雷远身侧,身后的几名扈从全都惊骇,这情形落在有经验的战士眼中,结局再明白不过,小郎君绝不是张辽的对手!
自从小将军雷脩战死,此刻擂鼓尖隘口阻击战的胜负、上千人的性命,毫无疑问都维系在雷远一人身上。更不消说,这些扈从们与雷远的关系不同,雷远若有三长两短,这些人全都活不成。在这瞬间,又有数人奋身向前,全力救援雷远。
但他们的动作再快,都不可能赶上张辽的动作。
在许多人注意力汇聚的中心,“当”的一声响,刀枪相击,铁脊短枪高高飞起。
雷远根本就没有握紧短枪。
张辽的勇猛,他早就清楚,甚至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他从来就没指望过自己能以任何方式与张辽抗衡。当张辽挥刀砍砸枪杆的时候,他提前瞬间松开了手,任凭短枪远远飞出。
这样的情形完全出乎于张辽意料之外,他反倒用力过猛,刹不住身子,以至于向右侧踉跄半步。
雷远就趁这时机踏步急进,手往腰间一抹,掌中便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刀向前直刺!
张辽长刀挥空,便心知不好。但他毕竟是厮杀经验丰富到无以复加的宿将,这时候竟然纯以腕力将长刀反撩,刀身旋风般一转,刀尖向雷远的臂膀挑去。
雷远不闪不避。以他的身手,本也来不及闪避。
锐利的刀尖从他前伸的右手手背切入,以巨大的力量经过手腕,经过小臂,再经过肘部,直达上臂,几乎瞬间就贴着骨骼带走大片皮肉,鲜红的血液就像泉水一般喷涌而出,洒到身边数人的身上。
剧烈的疼痛使雷远压抑不住地狂吼,但他的手臂竟然丝毫没有因此而动摇半分,依旧挺刀当胸直刺!这样近距离的当胸直刺,又是挟带着全身体重的冲击,雷远可以确信,这一刀必定能够要张辽的命!
狗贼狡诈!混蛋!无耻!刹那间,张辽在心中怒骂了不下百十遍。
“当”地一声轻响,短刀正中他的左胸。
张辽身上披着两层重铠,绵密如鱼鳞的甲片足以抵御刀砍斧劈,此刻,这两层重铠左胸位置上的甲片齐齐迸裂。
雷远短刀脱手。
没力气了。
雷远忍不住苦笑。手臂处的伤势终究影响了手掌握持短刀的力量,这根本不是用意志力所能克服的。
怕是要输。
而张辽纵声大喝,横向挥刀……四尺余的长刀在他强大膂力驱动下狂猛摆动,仿佛一道色泽暗沉的光圈轰然炸开,在平地卷起一阵恶风。
这一刀,必定会杀死眼前这个叫人讨厌的年轻人!
可是……
刀锋行经的路线上,忽然多了一杆长枪。
刀刃和枪杆交击。枪杆上蕴含的力量并不大,却似乎有一股特殊的韧劲,把长刀高高地弹起。
张辽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半步,他甚至没有看清眼前持枪之人的身形相貌,只听到利刃划破空气的锐利呼啸声响。
下个瞬间,一点银芒如流萤飞舞,纵横往复的杀来。那点银芒,正是长枪的枪尖!
张辽厉声叱喝,将长刀盘旋如车轮一般,想要将敌人迫开。可他全没有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把长枪使得如此之快。在极短时间内,那一点银芒就连环刺击,迫得张辽闪转腾挪,站不住脚!
长刀和长枪闪动着寒光,如同一道黑蟒和一道银线在空中飞舞追逐。兵器相碰之声铿锵急响,密如急雨。张辽的额头冒出了汗水,他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下降,而注意力快要赶不上长枪刺击而来的速度。他恼怒而不甘地发出连声大喝,脚步却不得不后退,一退再退!
双方的队列正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除了第一排白刃搏斗以外,后排都只能把武器越过前排的肩膀去刺击。张辽这一后退,既事发猝然,又用力过猛,竟将身后的部属们撞翻好几个,眼看着整条队列都因此扰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