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日秋高气爽,洛阳城南洛水边,文会如期召开。
陈瞻到达时,洛水边已经停了不少车架,看来有不少才子远道而来。
再加之此处紧邻太学,许多太学生也来参与,倒是给清幽的洛水河畔带来了几分热闹。
陈瞻将请帖递交给引者,便在他的引导下入场。
此处是一处私人园林,陈瞻在侍者的引导下绕过一道假山,又穿过一道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块开阔地。
一眼望去只地上铺满各式坐席,几百名士子褒衣博带,三三两两地结伴而坐,或抚琴长啸,或探讨经意,文会还未开始,就已呈现一派蔚然学风。
不管什么时候,贵族们总是喜欢用一套繁琐的礼仪来划分阶层和圈子。
在这个时代,“君子”们为了将自己区别于平民,自然地制定了一整套冠服制度。
所以陈瞻不仅峨冠博带,而且今天还戴了玉簪,身侧也配了常常一串玉石,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甚是好听。
礼记有言:“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趋以采齐,行以肆夏,周还中规,折还中矩,进则揖之,退则扬之,然后玉锵鸣也。”
这段话翻译成人话,就是:君子走路的时候,要有节奏,让左边的玉佩敲击出宫音羽音,右边的玉佩敲击出徵音角音。合起来演奏出一首BGM来,快步走的时候按照《采齐》的节奏,平时走的时候则需要按照按照《肆夏》的节奏。此外君子走路的时候,不能走快了,一定要小碎步前行。左腿在前的时候,身子要前倾;右腿在前的时候,身子要后仰。
在春秋时期这套礼仪曾经是“君子们”的必修课,毕竟曲裾之下并无牛犊鼻裈。
若是没有一串玉压着,或者走得略快了些,不仅能纵享清凉,而且很可能看到参天巨树,蛟龙出海……
不过,好在现在距离春秋已经过去了好几百年,早已礼崩乐坏,这套礼仪不再是世家子必修,也没人再深究宽大的袍服下到底穿了什么。
否则陈瞻还要花上许久,重新学习作为一个“君子”该如何走路,如何穿衣。
看着气度不俗,举手投足都遵循礼仪的士子们,工科生·半文盲·陈瞻心里更慌了,但是好在他已经做好了预案。
那就是:尽量避免参加辩经之类的活动,只参与自己有把握的领域,免得露怯。
如果遇到不会的问题,那他就保持“迷之微笑”,避免和士子们正面交锋,实在不行就上提前准备好的万金油答案。
反正只要苟到最后不露馅,操纵了文会的陈家就能像他当初测试陈淑一样,疯狂放水,给他一个好评。
所以尽管心中慌得一匹,但是陈瞻仍然面带微笑,从容不乱地步入会场。
不得不说,原身这个壳子确实比陈瞻穿来之前的样子精致太多。
发如鸦羽,面如细雪,尤其是那一双凤眸狭长微挑,神彩灿灿,再配上入鬓剑眉,更显丰神俊朗,不似凡俗。
如今好好打扮了一番,倒是很有几分“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的君子气度。
陈瞻观察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人像鸭子一样走路,默默走到一处坐席处坐下。
这处坐席遗世独立,离群索居,虽然距离场地中心不远,能清晰地看清场中地情况,但是距离正在辩经的那组学子很远,不用担心被殃及池鱼。
更妙的是,今日天气晴朗,此处阳光和煦,此处又处于风口上,不时就有秋日略有温度的微风拂过。
柔和的阳光照在陈瞻身上,微风吹动陈瞻的衣袂,鬓发,一袭宽袍飘摇不定,衬得他恍若神仙一般。
不远处有两名对弈的士子,于是陈瞻便准备提前开启免打扰模式,装作观棋入神,若有所思之态,坐在一旁喝茶吃点心,开始摸鱼,好不快活。
可是陈瞻还没挂机多久,那边的两人便结束了对局,其中一人抬起头来,和正注视着棋局正在神游天外的陈瞻对上了眼。
那士子微微一愣,便抱着一张棋盘走了过来:“这位郎君,在下颍川贺洙草字伯训,在下方才见郎君若有所思,可是观我二人对弈之中有所不妥?”
陈瞻回过神来,赶忙双手扶膝,挺腰危坐,正色答道:“伯训兄过谦了,君之棋艺甚嘉。”
陈瞻说这话,原是准备终结话题,于是连名字也没有报,谁知那士子不依不饶接着问道:“君亦会弈棋否?”
陈瞻不想露怯,于是答道:‘略懂一些,但是不及伯训兄,只是见贺兄刚才的棋路新奇,瞻见猎心喜,一时失态,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伯训兄海涵。’
那士子惊喜道:“那确是我遍观古籍,开发的一种定式,刚才我故意将其隐于几步之后,不想君亦能发觉其中奥妙,君若不弃在下驽钝,不若也来手谈一局?
陈瞻心中一惊,眼前这种情况应该是对方开发出了某种大杀器,而被自己无心点出,所以棋逢对手邀请对局。
对方赢了数局棋力不弱,他要是答应不就露馅了吗?这可不能够啊!
但是陈瞻何许人也?天下装B共八斗,他陈明远独得一石,自古及今倒欠两斗。
所以尽管心中慌乱,陈瞻脸上仍然保持着处变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