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瞻刚醒过来身上没什么力气,且张璟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小老头,但是力气丝毫不弱,于是陈瞻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张璟这一拜。
张璟看着陈瞻眼神热切,他原本以为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理想,可是今天他发现自己似乎找到了一个同类了。
如今的世家子弟不能说全都对平民不好,但是这种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好,大概就像主人对于牛马的好一样。
主人对牛马好,是因为牛马能为他干活,所以只要牛马能产出足够他们挥霍的物资,那么要对牛马好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既能赚一个清名,又让牛马们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世世代代为自己服务,岂不美哉。
所以市面上的那些方剂或经常使用名贵药材,好从富贵人家榨出一笔药费;或每一幅都不金贵,但是并不能根治,从而能长长久久地从穷人身上吸血。
至于陈瞻说的从古书上看来的他是一点不信。
他爹可是五经博士,当初京师大疫之后,他还能借着他爹的关系混进东观。
那时他万念俱灰,认为出仕不能救万民,整日用读医书麻痹自己,几年内把东观的医书都看了一遍,根本没看到一样的方子。
倒是有几个方剂可以隐约看出原型,但是陈瞻的方子明显经过了大改,以陈瞻之前展现出的水平来看,改出这几个方子也不是不可能。
至于为什么推说是古书上看来的,就他现在来看,陈瞻要走他之前放弃的那条路的。
那么即使陈瞻背靠陈家,想要短时间内坐上高位,将自己的政见付诸实践就不能留下任何给人攻击的把柄。
包括陈瞻自己研究出来的方剂。
这些方子如果是陈瞻从古书里找来的,那陈瞻就是心怀百姓。
但是如果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很可能会被人攻击为“少贱故多能鄙事”故而非君子,只能从事细微的工作,目光短浅。[注1]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两者并没有必然关系,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们只是想找一个攻击的借口罢了,至于这个借口是否立得住,什么又是“鄙事”,只要他们人多势众,裹挟民意,又有几个人能冷静下来分析。
张璟自以为看出了陈瞻的心思,又愧疚于白白拿了陈瞻的方子而不能为他正名。
所以在愧疚之下张璟才毫无心理压力地对比他年轻许多的陈瞻一拜到底。
陈瞻看张璟这种眼神就知道张璟又想多了,不过这样正好,他之后的劝说说不定还能顺利一些,毕竟个时代方子就是一个医者的立身之本,大多数医者都敝帚自珍。
虽然张璟不在乎这些利益,但是要不是陈瞻无偿拿这几个方子出来,他还真的没有立场让张璟也著书立说,将自己的学问教授天下人。
于是见张璟拜了下去,陈瞻赶忙避开:“老先生不必如此,瞻如此做也是有私心的。”
“您可有想过,人力有时穷,个人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您穷极一生治病救人,最多只能救上百人。您若是去著书立说,将你治病救人的方法写出来,甚至总结出什么症状直接吃什么药,那么救下的百姓定然比如今多很多。”
张璟一怔,以前他直接和家族撕破了脸,于是负气出走,之后便都是一个人采药,一个人治病,倒是没想到这些,只是他当前还有几点顾虑,不过陈瞻都把话说开了,他也不藏着掖着了。
“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还有几点顾虑,毕竟医家被人列入巫蛊行列,讳疾忌医乃是人之常情。即使我愿意开坛讲学,这些世家子也没几个愿意学的吧?
而医理精深,即使是我没有几年的时间也很难入门,百姓的状况我们都知道,他们正苦苦求生,哪里有空闲来钻研医理。
再就是著书立说,如今书籍价比黄金,我著书立说最后可能也只能惠及些许寒门',但是百姓可能还是无法获利……”
“你之前说总结出什么症状直接吃什么药,这倒是一个好方法,降低了修习医理的门槛,这样无需掌握医理,直接对号入座也能解决大部分常见疾病,虽然如此教不出名医,且会有庸医学艺不精错判症状,但是救下的人肯定比治死的多。”
说完张璟抬起头看着陈瞻,这是他之前从未设想的道路,在他看来如果陈瞻能解决以上的几个问题,那么这个计划的成功率还是很大的。
如果陈瞻能够成功,那么他年少时的理想就能以另一种方式实现,至少证明了他十数年来不被人理解的坚持都不是无用功。
张璟的手也开始激动得微微颤抖。
“果然,如今道上混得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就连一个普通小老头都能有如此见识,一眼切中要害。”陈瞻在心里感叹道。
其实对于这几个问题,陈瞻之前在考虑自己方案的漏洞的时候也有过思考,所以如今张璟问出来了也没有让他措手不及。
张璟所说的医者地位低下是要看和谁比。
世家子弟看来,医者的确地位低下,不过在他们眼中,除了出仕或者养望,其他职业都低下。
而好的医者由于社会需要,一般有不菲的收入,在社会中还是比较受尊重的,所以世家子弟不愿意学,落魄寒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