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人,这是不是太……下官也有家要养啊,三七有点太……”陶见贤为难,支支吾吾道。
马喜忠叹气,无奈的一摊手:“陶大人,咱家看你是聪明人,今后少不了合作,才跟你透句实话。你以为七分都进了咱家腰包?咱家上面一层层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呢!咱家不得一层层的供上去?所以你这里,咱家要七分不过分。”
陶见贤挣扎不决,马喜忠拍了拍他肩,老朋友般亲和道:“这也就是看在陶大人的面儿上,要是其他人,咱家可是要八分的……陶大人,结个善缘,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阉人的语调是亲和的,但后半句隐隐透出冰冷的威胁来。
马喜忠是宫里的掌印寺人,陶见贤以前在会稽的时候,就听闻这阉人是如何笑面虎,如今第一次和他打交道,才明白此话前头,还得加上三字:黄鼠狼。
良久,陶见贤官袍里的指尖都攥得发白了,才低道:“……好,按照七分折算,合浦珍珠七十颗,下官双手奉上。”
“对嘛,陶大人果然是聪明人,懂行!这次汴都官场说你吃独食的事,咱家帮你摆平咯!”马喜忠展开笑颜,却突然话锋一转,手下力道一重,“……不过陶大人,你们汴都官场打算搞个什么问问题,差使我给你们上报表功?这种小把戏,当我们京官是好糊弄的?告诉你,能够在天子脚下站稳脚跟,哪个不是精明得跟鬼似的?又岂是尔等地方官能够算计的?”
阉人的力道出乎意料的重,陶见贤觉得肩上顿时如有巨力传来,让他脸色一白,膝盖猝然往下压了三寸。
他连忙告罪道:“马大人恕罪,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麻烦大人了。我汴都诸位今晚在快绿馆设席,给大人接风也是赔罪,望大人赏脸!”
马喜忠这才松开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差使我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好处,提前把价谈拢了,什么都好说嘛!咱家还是看重陶大人的,以后多多合作,皆大欢喜嘛!”
陶见贤腰都快完得对折了,点头哈腰的连声称是,同时他内心暗自凛然,都说京官各个是狠角色,他如今才是真真见识了。
看来以后和京官打交道,都得十二万分小心。
陶见贤给自己上了一课,马喜忠把绿玉斗揣进怀里,心满意足的要告辞,走到门口又顿住,微微回过头来,意味深长道。
“今儿陶大人让咱家听到你和黄姑娘的对话,这份交心交底的诚意,咱家接了。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咱家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提前把价谈拢了。”
“是,以后多多合作,皆大欢喜嘛。”
陶见贤弯腰,重复了遍马喜忠的话,看来这把赌,是赌对了,今儿到底不算全没好处。
马喜忠笑笑,转身离去,烛火在他身后消失的刹那,他的眸也和屋外的夜色般,变得漆黑一片。
——他才不管这个国会怎么样呢。
世人都不把阉人当人,那他也没必要把这个国,当自己的国。
确定马喜忠离开,陶见贤披上兜帽风氅,走进夜色里,他没有点灯,也没有仆从,一个人鬼影般的划开夜色,走入了郡狱某处重犯水牢。
“你可以走了。”陶见贤驻足,看向齐胸高的水面上露出的半截人。
漆黑的水面泛着酸臭,蚊虫乱飞,嗡嗡的让人头皮发麻,水里关押的人只露出上半身,手被铁链吊着,拴在对岸,因为长时间浸泡,他整个人都肿成了发面。
“呵,陶大人布下这么一出,顶着风头也要杀死我和孙和,如今能这么轻易就放人?”水面的人缓缓抬起头,嘶哑的冷笑,“……莫非陶大人,也有计划失败的时候?”
陶见贤耸耸肩,并未隐瞒:“严神手,恭喜,你猜对了。是,我败给了金明微,她和她祖母摆了我一道,我只能放你,否则外面百姓等着瞧我亲自示范,查下去能查到我自己头上。”
顿了顿,陶见贤加了句:“当然我不觉得金明微救你,是安了什么好心,毕竟因为路行善一案,她怕是还记恨着你。只是如今估计她救你,对她的计划有利罢了。”
严神手沉默片刻,扯扯嘴角:“……你倒是坦荡。”
“我并未当你是敌人,你和许器我都很看重,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陶见贤语调诚恳,不似有伪,“哪怕你和孙和要告发我,我迫不得已杀你,也是就事论事,不针对你这个人……你若真死了,我也会年年给你扫墓,奠你一抔酒的。”
“就事论事?应该说是,你会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吧。”严神手露出一丝嘲讽,“所以你就是这样狠下手,把孙和的兄弟一共十八人,送给大惠营和官府,让他们的交易有了出师之名的?”
“是他们跑来汴都找我……我明明之前告诫过他们,不要来。”陶见贤淡淡道,“汴都不比会稽,不闹山匪,他们各个顶着黥刑跑来,太招人显眼,怕是还没见到我,就能死于官差之手。”
“不要来?怕是你要把他们圈在会稽,当做你计划的牺牲品吧!亏他们还把你当做唯一的希望和出路,眼巴巴的等着你去救他们。”严神手声音颤抖,他从孙和口中听来这一切时,光是听,都觉得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