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荣泰,给金师傅请安。”荣泰弯腰下去,作势要拜。
男子赫然是畅音阁阿宝的父亲,当时和阿黄抢夺阿宝,被金明微一行撞见。
金明微追阿黄而去,托阿团照顾男子,为保周全,阿团把男子带回书院,向金鸣和苏落英道明实情,遂让男子在书院暂时居住,也算得苏落英庇佑。
“你我都是百姓,不用行此大礼。”金鸣一把扶起他,转头向阿团,拱手一揖,“这几日你照顾他,辛苦了。”
阿团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老爷不用客气。是姑娘吩咐的,婢子肯定得尽心,再说了,郎中都是苏山长请的,住的地方也是苏山长赊的,老爷要谢就谢苏山长吧。”
“这是自然。”金鸣正了正冠,振了振袖,要郑重的谢苏落英,却被后者一把揽起。
“天哪,年轻人,你们知道这个点还不睡的危害么?”苏落英愁眉苦脸的,又喝了几盅枸杞水,“能不能赶快结束?过了亥时就算熬夜了啊!”
“好好好,那我们赶快说正事。”金鸣哭笑不得,不再讲礼,脸色复变得凝重,“锦绣姑娘,可有哪家愿意站出来,彼时现场做个证的?”
原来从刘三火那里拿到名单后,金鸣就拜托了苏落英,苏落英拜托了锦绣,去联系各个孩子的近亲,看有谁愿意站出来指证路行善的。
但很遗憾,锦绣摇摇头,看了眼身后的荣泰:“除了他,其他人都不愿站出来。”
顿了顿,锦绣加了句:“不然我再去劝劝锦绦?”
金鸣立马打断,神色郑重道:“不行,满满特意在信中说了,这个选择永远交给锦绦自己。回忆可怕,舆论可怕,伸张正义的前提是保护受害者。”
锦绣红了眼眶,向金鸣一拜:“多谢金大姑娘,多谢金家,这恩,我周家也不会忘的。”
“我愿意指证!我亲眼看着阿宝被他们抢走,是金大姑娘救我,路狗官颠倒黑白,我愿意指证!”荣泰激动的扑过来,满脸的凄厉和痛楚。
苏落英连忙扶起他:“其实和我开始预想的,差别不大,除了荣泰这种亲眼看见的,其他人,都很难相信路行善是罪魁祸首。父母官,普通百姓有天生的畏惧和信任吧。”
金鸣眉头蹙成团,语调不稳起来:“那我该怎么办呢?如果要翻案,只有荣泰一个证人,不符合吴律翻案的人数要求!”
“你莫急。”苏落英斟了盅枸杞水给金鸣,拍了拍他肩,“满满的计划一开始,就不是按照吴律,走翻案的流程。”
“不依律法,谈何翻案?”众人都愣了。
苏落英面色复杂,突然很感慨,那个曾经捡到钱都会交给官差的满满,真的长大了,开始明白比律法更难懂的东西,也开始明白书院里不会教的道理,是好事。
苏落英笑了:“满满要依的,是官道啊。”
……
秦淮,红楼,畅音阁。
朝生霞长身玉立在窗前,看着月亮都上中天了,笙箫歌舞还没停歇的秦淮,他眸底泅开一抹无奈。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朝生霞没有扮相,就着简简单单的蓝袍纶巾,身上却有一股天生尊贵的气息。
“班主,今晚早些歇了吧。明天就要出发去金陵开唱了。”洪六子打灯进来,帮朝生霞收拾箱箧。
朝生霞沉吟不语,指尖沾了茶水,不停在案上写四个字:推波助澜。
洪六子疑惑,小心翼翼的打量朝生霞脸色:“莫非传言是真的?班主不走了?要留在汴都,处理金大姑娘的案子?班主,不是小的薄情,而是您身份重大,这种官场争斗,您最好不要亲自下场,否则反而对金大姑娘不利。”
这话说得古怪。一个旦角,纵然声名远扬,但绝对称不上身份重大。
朝生霞拂去案上的字,笑了笑:“让你打听的那个东临的来头,打听清楚了?”
这几日,他脑海里始终浮现出东临抢金明微酒盅的一幕,虽然算不上出格,但同为男人,有些心思互相都很敏感,也很警觉。
洪六子一愣:“打听过了,没有甚疑点,确实是魏公当年的副将,卫昌卫将军的侄子。”
“姓卫?卫东临,十四岁,也不小了。”朝生霞意味深长的一句,眸底起了暗影。
洪六子在旁边不知道怎么接,这话题转得,太过突兀,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
“班主,您要留在汴都,按照金大姑娘的书信行动么?”于是,洪六子决定将话题拉回正轨,虽然金大姑娘和自家主子算半个青梅竹马,但金大姑娘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自家主子这算吃力不讨好。
不,好像也有过。
“朝老板唱得真好,等我以后有钱了,就把洛川班包了,天天就唱给我一人儿听!”金大姑娘似乎说过这么句,纯粹艺术上的欣赏。
“不用等你有钱,也可以的。”自家主子当时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差把事情说穿了。
金大姑娘笑得直不起腰:“朝老板客气!您瞧瞧外面搬着板凳来抢票的小娘子,我岂敢独占!再说了,等我有钱?也就只有满满这名字里有了!”
然后自家主子当天上台,唱了整轮的《牡丹亭·闺怨》。
结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