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眉清目秀,根骨稀奇!也好,我们过去问问!”旋即是金鸣认可的声音。
金明微钦佩的看了眼阿团,色字头上一把刀,也算她两世立功了。
上辈子,是阿团陪着金鸣来挑的。因为被二叔家克扣工钱,没要得回来,金鸣闷着一口气,连带着说话也犯冲,招了好些不满。
所以下山雇学徒时,戴氏让阿团陪金鸣来,毕竟阿团从小作为金明微的陪练,比赶马的车夫还抗打,也是怕金鸣冲撞了谁,她能挡在前面。
然后,就是阿团发现了少年,金鸣问了话,也觉得不错,带回金家院子收了学徒,引出后面无数波澜壮阔来。
三人走到少年前,少年抬头,举起手里的木牌,一笑:“几位招工?我虽然年纪还小,但什么都会点,工钱也好说。通下水道,除马蜂窝,修理马车骡车板车,冬天清疏地龙管子,夏天防虫防蚊防蚁,甚至您家腾不开手,托我去接一下私塾放学的孩子,我也可以学着来……”
“好,是做杂工的料子!我是苏记书院的杂工金鸣,以后你就是我弟子了!开始月钱八钱,学熟了再涨,包吃包住!”金鸣爽朗的做出决定,拿出钱囊和文书,就要去牙人行办理手续。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阿团,团圆的团!是苏记书院的婢女。”阿团比金鸣还激动,搓着手道。
“东临,东边的东,临风的临,我今年十四岁了,三月刚过的生辰!”少年笑得更灿烂了,露出两行白牙。
顿了顿,他看向阿团身边的金明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没有回应。
金鸣和阿团略微诧异的看过去,才发现金明微不知什么时候,眼里竟蓄了晶莹。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想到上辈子他为她斩衰三年,坐在她坟前温柔的唤她小字,金明微差点很没出息的,当众流下泪来。
沧海桑田,恍若隔世。
“姑娘?”“满满?”金鸣和阿团惊疑不定,慌忙问金明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眼里进沙子了。”金明微抹了抹眼眶,竭力稳住语调,“我叫金明微,是金鸣的女儿,和你同年,一月的生辰,只比你大两个月。”
“嗯,姐姐!”少年乖巧的应了,天真的笑靥,干净的眉眼,眼珠子像两汪黑水银,阳光下泛起了粼粼的波光。
十四岁的脸分明还带着孩子气,但无关皮囊,而是骨相里透出来的一种绝艳感,就是所谓的“长开了不得了”。
尤其是眉心一点朱砂痣,更是完美的融合了稚嫩和妖冶。
金明微觉得眼里又要进沙子了。
“去办手续吧。”她赶紧打发走三个人,自己则站在原地,吹着三月的春风,觉得今天天气很好,诸事皆宜。
回了竹寮,金鸣带着东临先去见了山长苏落英,然后阿团忙前忙后的给东临置办衣裳,安排住处,连金明微这个主子都顾不了了。
金明微一个人来了金家院子的书房,歪歪倒倒的书橱上摆了几十本书,寸厚的灰,基本上是《家常菜三百例》《自己就是半个郎中》《如何保持好心情》……
她打了个喷嚏,从旮旯角里找出一本册子,打开来翻了翻,指尖掠过某页图画,停在画旁小楷上。
雁翎刀,六品及六品以上各京卫司配。刀身挺直,刀尖处有弧度,有反刃,因形似雁翎而得名,制式如图。
金明微瞧了图画很久,喃喃自语:“阿福身上特殊的刀伤,应该就是雁翎刀所致了。但是按死亡时间算,她从书院能跑出的距离以内,没有什么人用得起雁翎刀。”
好像上辈子,在哪里还见过这种刀伤,只是当时没有阿福的死亡,所以没留心,导致记忆模糊。
金明微头痛,把册子重新放回书橱,又激起一阵灰,被呛得咳了半天……等等,咳嗽?
她想起来了,是他。
半个时辰后,一匹马冲出了苏记书院,马鞭打得狠,一路下山进城,往萬善寺的方向驰去。
萬善寺是尼姑庵,官办寺庙,离汴都城并不远,寺庙旁边就是慈济堂,是萬善寺开设的收容病重或绝症患者的地方。
住在这里的患者,大多是无家可归的重病乞儿,寺庙提供基本的汤药和斋饭,看自己造化了,或者是普通百姓,但得了邻里忌讳的病,自己家住不下去,便搬到寺庙旁来。
暮鼓晨钟,香火缭缭,萬善寺的念经声慈悲如云,慈济堂住了十来户人家,青苔马墙掩映在蓊郁的菩提树影里。
一声马嘶临近,金明微拽住缰绳,下了马来,紧了紧背上的玄光琉璃伞,她如今身体慢慢在恢复,为防意外,故把伞也带上了。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是来探望亲朋?若是,可知他住在几号房?”正在给慈济堂放饭的小尼姑迎上来,双手合十。
金明微想了想,从记忆里拈出一个地点:“西边善字房,第六间,郑氏。她咳了好久了,我是她远房侄女,寻了老家的方子,也不知道有用没,特来与她商量。”
见条条都对得上,小尼姑侧身放行,看着金明微寻到房间,毫不迟疑的推门就要进,她踌躇几番,加了句:“这位施主……他们都说,咳了这么久,怕是唠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