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亲家,你看这事儿……”金鸣和戴氏看了眼围观的邻里,向霍寡妇真诚的作揖,“不如今日先到此作罢,我们两家再徐徐商议,反正我家明微明年才及笄,来日方长嘛。”
霍寡妇还想说什么,但见得邻里越来越多,都快蹲在墙角开席了,她才青着脸吐了口痰,拽了霍如渊就走。
“看什么看!再看没孙子,没屁眼!给老娘滚开!”老远的还能听见霍寡妇的叫骂。
奇怪的是,突然经历了这么一遭,霍如渊始终不怒不愠,只是最后回头深深看了金明微一眼,若有所思。
邻里也陆续散去,估计今晚竹寮的灯烛都得很晚熄了,流言吹成聊斋,几家笑成精了。
金家前厅安静下来,金明微跪在地上,有些心虚的看向金鸣和戴氏,重生这种事该怎么解释,她又是心酸又是欢喜。
没想到戴氏上前来,让她起来,为她抹着脸上的泪:“满满啊,不管你是什么理由突然拒亲,你但凡想好了,你不乐意的,哪怕进了洞房,母亲也能给你拉出来。”
金鸣憨厚的笑几声,他向来不善言辞,就附和戴氏说对,突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书院让我通下水道,今儿可以早些去,早些了了!回来后买点儿卤菜,再整几盅酒,我们庆贺下!”
“又不是什么喜事,你还喝上席了,就我得辛苦,得看看其他郎君的花名册了。”戴氏嗔怪的瞪了眼金鸣。
“……我从来都不想满满那么快嫁的!”金鸣憋出一句,意识到说漏了嘴,四十几岁的汉子竟微红了脸。
金明微抿了抿唇,泪就下来了。
她扑到金鸣和戴氏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重活一次,父母健在,只有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懂了,这是何等的人生最幸。
“满满,怎的了?霍家郎君看不上,咱们再瞧瞧其他的,总有合适的!没事没事,我们满满值得世间最好的郎君!”戴氏温柔的抚摸金明微的后脑勺,以为她是为错失的姻缘哭泣。
金鸣倒是人站得跟桩子似的,被女儿抱着,他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耳根子却烫得烧起来。
金明微像个孩子,也不用讲究形象,哭得涕泗横流,她的父母不是达官显贵,也不是英雄名流,就是普通的百姓,她却上辈子这辈子,下下辈子,都愿意做他们的女儿。
“我,我要去通下水道了……”金鸣实在脸太烫,轻轻推开金明微,逃也似的跑了。
“我让阿团煮点宁神汤,你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醒了就是翻了篇,母亲给你瞧新的郎君,肯定比霍郎君帅!”戴氏认真的眨巴眼睛,唤婢女阿团送金明微回房。
阿团挑帘进来,红着眼道:“大姑娘,要不要吃一顿,还是制两件裙衫?保管心情立马好起来!男人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莫非还哭了?”金明微吸溜了下鼻子,瞧着阿团的红眼。
阿团正色摇头:“婢子那是激动得!姑娘打小跟霍郎君一块儿,霍郎君虽长得好看,婢子也看腻了。待大奶奶寻了新郎君,婢子又有眼福了。”
金明微瘪瘪嘴,想骂她,又忍不住哭,阿团是她的贴身婢女,上辈子随她嫁去霍家,霍如渊打她时她就挡在前面,没两年就比她先走了。
于是主仆俩抱成一团,哭了半晌,金明微是真心实意的哭,阿团是喜极而泣,反正主仆俩都哭得腿发软了,才互相搀着回房。
小厨房进了宁神汤,金明微坐在杌子上喝了,想到仿佛几刻钟前才发生的乱葬岗的事,她指尖不自觉用力,攥得粗瓷盅子发狠。
七具尸体,历历在目,血仿佛还腻在她身上,冰冷的往骨头里钻。
她真的没有死。老天爷再给了她一次机会,那这盘棋局,她来翻。
为什么普通的金家会成为改朝换代的导火索?
金家有什么秘密,霍如渊是始作俑者,还是只是为虎作伥?
金明微吁出一口浊气,压下汹涌的乱绪,不管棋局怎么走,不管真正的凶手是谁,她金明微这辈子,都要保全全家八口,各个长命百岁。
油盐酱醋,人间烟火,值得一场快意恩仇,手起刀落。
金明微重重把药盅放到案上,清音如钟,打在她心头,让她眸底多了几分清明,饭,要一口口吃,翻盘,也要一步步落子。
“把那个官皮箱子翻出来。”金明微向阿团道。
阿团会意,翻了某个箱子出来,却频频打量金明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刚才好像某一瞬间,她家姑娘有哪点不一样了。
金明微打开箱子,赫然是一柄通体乌玄的伞。
伞面乌玄,仿佛是某种金铁所制,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微光,伞骨另有机扩,细看来伞面边缘皆是锋利的锋刃,怕是和人皮一割,脑袋都能滚下来。
伞柄也是乌玄,不是寻常的竹子,而是一种在全年不见阳光的地方,数百年才长出来的阴窨木,这种木质极为坚硬,比金铁不遑多让,一伞柄打下去,就跟铁榔头敲了一棒似的。
通身下来,这柄伞重若金铁,寻常人家拿都拿不起来,更别说飞花走石,御敌杀人了。
“玄光琉璃伞!”
阿团叫出这柄伞的名字的同时,就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