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春风萧瑟,此时正是惊蛰。
唐红的宫墙如血,蜿蜒到无穷无尽的远方,仿佛是天下入宫女子用命铺就的荣华之路。
马车车轮碾在青石路上发出规律的吱嘎声,旁经的宫女太监都忍不住侧目,心想这是哪位贵人能得在宫中乘坐马车的富贵宠爱。但这只是一辆破旧而不起眼的马车,细听之下还有沉重枷锁摩擦出的微弱声音。
“好姐姐,不知道里面是哪位贵人?”一个小宫女望着已经远去的马车问道。
“除了皇后娘娘,后宫中还无人有此殊荣——”一旁的宫女严厉的使了个眼色,低声呵斥了她两句,便匆匆顺着宫墙离去。
马车中的人正是曾经宠冠大梁后宫的皇后,叶千璇。
她此时不点珠翠,满头青丝如瀑却遮不住她倾国倾城的容颜。
叶千璇脸上并无一丝表情,常年不见阳光的脸如破碎而忧郁的瓷娃娃。
她被以养病之名囚禁在凤仪宫中已经一千零三十二日。
事到如今,叶千璇仍然记得大梁景帝萧焱阴狠的面容。
“叶千璇,朕给了你天下女子最尊贵的地位,最想要的一切,你却如此待朕...”
“太子,到底是谁的孩子?”
“你与林骁,到底有无瓜葛?!”
一声声质问仿佛铁锤砸碎叶千璇赤诚的心。“您到底是怀疑我,还是怀疑林骁这位年少有为的将军,还是怀疑扶您上位的叶家,还是怀疑世代征战沙场的林家,又或者说,您怀疑我们对您的耿耿忠心?!”
萧焱被她激怒了,代价就是把尚且年幼的太子,他与叶千璇的亲生儿子,当着叶千璇的面剜心碎骨。
叶千璇那一晚尖叫,愤怒,疯狂,却无法阻止太子残破的血肉被丢去喂狗。
而她的恨与怒与痛,也无法传递到层层封锁的凤仪宫外去。
叶千璇知道,萧焱是早就对他们起了疑心。
他担心叶家和林家勾结乱政,毁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
从此之后,叶千璇再没有与萧焱说过一句话。
直到今天,萧焱突然命人将她接出宫去。
不知道马车行驶了多久,最终停了下来。
叶千璇听到马车外都是沸沸人声,很是嘈杂。
有人撩起她的车帘,叶千璇这才看清,马车停在了大梁刑场边上。
而接下来她凝神望去,却几乎目眦欲裂。
跪在刑场中间的人们,正是叶家满门上下一百零七口人。
上到年迈的祖母,下到仆人的子嗣,都披头散发的戴着刑具。
刽子手似乎得了谁的授意,提起刑刀,往刀口上细细喷了一口酒。
随即,还没等叶千璇反应过来,屠刀落地,鲜血四溅,一颗颗人头如同不值钱的珠子滚落在地。
“不——”叶千璇疯一般想挣脱枷锁,冲到刑场上去。
但她的挣扎不过徒劳,想必这也是用枷锁镣铐把她绑在马车上的原因。
远处的叶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往叶千璇这边看来。
不过还没等他说什么,寒光一闪,叶父叶母均已命丧黄泉。
“逆臣贼子,皇后不必挂怀。”这时有人走上了马车,却是一身龙袍的萧焱。
他疯狂而阴狠的笑着,似乎在欣赏叶千璇的反应。
“自从我被囚禁,叶家早已交出权柄,为何,为何你要做到如此绝境!!”
叶千璇红着眼,若无身上枷锁,她能扑到萧焱身上将他撕碎。
“只有如此,你才能无任何杂念陪在朕的身边。”萧焱轻声说道,“否则你总记挂着这些逆贼,朕实在痛心他们玷污了你——”
叶千璇狠狠啐了一口,萧焱眼中先是盛怒,而后又平复下来。
“皇后回宫后,切记修身养性,别忘了,你还差朕一个嫡子。”
萧焱说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马车。任凭叶千璇在身后如何吼叫,他却是头也不回。
入夜,萧焱正搂着新晋的宠妃准备歇息,一个小太监却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惊扰皇上歇息?”宠妃软言软语,即便说着斥责的话语,却仍像金丝雀一般撒娇。
“皇,皇上,凤仪宫...凤仪宫...”小太监被吓着了,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凤仪宫怎么了?”萧焱心中一沉,似是有不好的预感。
“凤仪宫...走水了!”小太监重重磕了个头,断断续续的说。
萧焱心中一惊,深受将衣衫不整的女人推倒在床,披起衣服就急急走了出去。
等萧焱来到凤仪宫时,为时已晚。
滔天的火光将整座凤仪宫吞噬殆尽,萧瑟的风无情的助长着火焰,将深夜的天空映得通红。
“皇后,把皇后救出来!”萧焱红了眼睛,厉声呵斥着来往救火的宫人。
但凤仪宫已经摇摇欲坠,轰隆一声,主殿入云的殿顶已经塌了下来。
“萧焱,若有来世,我叶千璇定将你抽筋扒皮,以你的血养狼,以你的肉养狗,以你的骨做天下人践踏的路!萧焱,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叶千璇的声音凄厉,一身红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