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一个晚饭刚过的夜。
西蜀肖府。
肖棠华,终于见到了木兮。
那个她相见却不敢见的人。
一抹银衣黑发男子,拿着一把玄铁扇下了马车,闷头回了肖府后直奔华染阁,二月的冷风也未能吹散他的怒火,眉目间郁郁丛生的火气渐渐消散。
他一双眼长得像极了凤上邪,刚刚展开的面部轮廓十分深邃,有点不像楼兰人外族人,总之是一种很特殊的英俊。
男子前脚刚踏进华染阁庭院,便见荼靡和冉竹垫着小脚正在往外张望,荼靡见那男子一身狼狈和怒火,先是吃了一惊:“堇王尊安!”
“你两这是在吃瓜吗?”凤木兮有气无力地说道:“起来吧,不用行礼,荼靡,你们家小姐,还没起床吗。”
『凤木兮:楼兰堇王十殿下,凤上邪亲弟弟,及冠之年二十』
荼靡起身,拉着冉竹走向凤木兮,小声地说道:“堇王殿下,王妃还没起出呢,那个,夜王也在。”
“果然没变,还跟一头猪一样,这么能睡。”凤木兮碎碎细语,脚步一顿,肩膀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一边生闷气。
“猪?!”荼靡和冉竹有些吃惊,对肖棠华和凤木兮这对诡异的朋友关系好奇得要命,不敢明着打探,只好跟着探头探脑。
“凤上邪!阿修罗!”
凤木兮在门前严丝合缝地整理了自己的衣冠,隆重得跟要见客似的,将自己收拾得规矩整齐,这才敲了华染阁的门,低眉敛目。
这时,屋里传来肖棠华冷冷清清的声音:“进来吧。”
凤木兮伸手推开门,进屋以后回头看了一眼,偷看的荼靡和冉竹与他目光一对,吓了一跳,忙别开眼,这两丫头干嘛这目光。
再探头望,过去,门已经关上了,再看不出一点端倪。
“终于舍得来见我了。”肖棠华独自坐在一旁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那张脸,面目沉重,此时此刻,她画眉的手已经有些颤抖。
凤木兮看见她的背影,岁月待她深情厚谊,加上屋里光线晦暗,轻而易举地掩住了她目光。
凤木兮张了张嘴,刚要叫她,肖棠华却率先开口道:“四年了。”
“……”凤木兮听了,一言不发地把第一声“姐”吞了回去,让五脏六腑消化了一个稀巴烂,然后走过去,把被他手心捂热的锦盒轻轻地丢在梳妆台上。
“四年,可是,在我的时间线,我走了十年。”凤木兮终于露出了一个吝啬的微笑。
她用指尖拈了一点胭脂,抹在苍白的嘴唇上,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问道:“好看吗?”
凤木兮神色冷淡地站在一边。看着她有些陌生,陌生却带着一丝熟悉。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一边的眼皮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了两下,凤木兮心里一突,冥冥中好像心生某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肖棠华开了口:“难看至极是不是,经年一痴心妄想,却不料生死两茫茫。”
她说着,扬起盛装打扮后容光焕发的脸,伸出一双削葱似的手,好像打算给凤木兮整一整衣领。
凤木兮蓦地往后一闪避开:“我怕被你老公五马分尸。”
“呵,老公。四年了,换了一张脸,若不是那声杀修罗,我还真不敢认你。”肖棠华嘴角上扬,冷笑一声,这一笑,不以为意地缩回手。
肖棠华嘴唇上抹着胭脂,苍白端庄的脸上凭空多了一抹绯色,就像一朵吸饱了鲜血的彼岸。
怕是你早已知晓是我了。
“哦,是吗,难道他不是你老公吗。”即使疲惫,凤木兮那双深眸依旧荡漾着邪魅妖娆的浅笑,眼眸熠熠泛光。
凤木兮心中微微一动。
“他是谁,肖木兮,堇王殿下,你不是很清楚吗。”肖棠华的眼角轻轻地抽动了一下,只是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很复杂,是凤木兮从未在她脸上见过认真凝重。
这份凝重中,似乎还带了一抹致命的阴毒:“放心吧,在你来之前,夜王殿下早就已经走了,不用藏着遮着,他临走前跟我说,你来西蜀了,那时候我就在想,你……该来见我了,能这样套路我肖棠华,只有你了。”
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我们谈谈吧,上邪。”凤木兮心里一时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心里不祥的预感渐渐浓重起来,戒备地问道:“我在西蜀宫,已经见过他了,不然怎么敢进你闺房,找死啊。”
肖棠华对着镜子,端详起自己的容颜,可能是粉上多了,她脸色有些苍白,于是小心地挖出一点胭脂,细细地涂在自己脸颊上抹匀:
“小白菜地里黄啊,我当初认识的肖木兮已经不在了。”
周围的空气中都似乎带着一丝紧张的气氛。
凤木兮一双深邃的漂亮眼睛凝望着肖棠华,久久不说话,半晌后他才又缓缓问了一句:“是,当初的他,已经死了。可是姐,你为何还是不能释怀,何必呢。”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肖棠华沉重道。
“不能留下来吗?”凤木兮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光芒,他的目光紧紧凝视着肖棠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