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数学题,当我将思考形诸于文字,这道题便简化为“六乘以三”;但倘若没有文字,计算便难以简化。
如此这般,这几年来大家能看到我不断对自己进行归纳,做出陈结。与其说是在跟大家分享这些,不如说作为我本人,更需要这样的行为,以确认我在这世上所处的位置。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
我能够写小说,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习惯:正因为我不断回头,回忆自己十多岁时的心情,回忆二十岁时的心情,回忆二十五岁的心情……我才得以在书中写出类似的人物来,写出可能不一样的人生视角、审美层次。
但即便如此——即便不断回忆、不断反省——我对于过往的认知,或许仍旧在一点一点地发生变化,我对于过往的回忆,有哪些是真实的呢,又有哪些是在一天天的回忆中过于美化、又或者过于丑化了的呢?到得今天,时间的刻度也许已经一点点的模糊在记忆里了。
三十岁的时候我说,所谓三十岁的自我,大概是跟二十岁的自我、十岁的自我融合在一起的一种东西——在此之前则并非如此,十岁的自我与二十岁的自我之间的差异是如此分明,到了三十岁,则将其两者都吞噬下去。而到了三十五岁的现在,我更多的感觉到它们在细微的尺度上都已经混在了一起,因为混合得如此之深,以至于我已经无法分辨出哪些东西属于哪一个年月。
回忆,与其说是我对于过往的回忆,不如说是“三十五岁的我的回忆”,由于我们与过往的距离已经如此之大,时间的力量、人格的异化与并不客观的记忆融合起来,回忆变成了只对现在负责的东西。“我的过去是这样”变成了“我认为我的过去是这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正在公园里遛着熊小浪,初春的草地还散发着寒气,一位父亲带着孩子从台阶那头下来,我将狗狗用链子牵着,坐在台阶上看他们走过去。这个春天难得的阳光明媚,孩子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公园里铺下的草皮正努力地生根发芽,我正因为前一天健身房的锻炼累得腰酸背痛。
年后的一场体检,让我确确实实地考虑过有关于死亡的问题,以至于我当时看着孩子与狗狗,心中想起自己与他一般大时的情景:逝者如斯。
人生之中确实会有某些节点,你会将时间的痕迹忽然看得更加清楚。有些人会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有些人则比较迟钝,通常来说,迟钝的人更幸福。
在过去的随笔里,我时常回忆过去遭遇到的一些问题,甚至于——或许可能形容为苦难的一些经历。但如果客观而论,我想我的这几十年,其实也获得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我得以以兴趣为生,在我三十岁后,一路走得都很顺遂,虽然赚钱不多,但也不必为钱发太大的愁,我甚至可以拒绝一些以巨款让我写作的生意,我入了作协,甚至全国作协,得过奖,拿到了白金的合同,我甚至因为三十一篇随笔得到过月票的冠军。在我小的时候,这一切都无从想象。
我对写作产生兴趣还是在小学四年级,初中是在与小学同一个学校上的。高中的时候到了永州市二中,那是一个市重点,其中有一项比较吸引我的事情,是学校里有一个文学社,叫做“初航文学社”,我对文学二字向往不已、高山仰止——我小学初中读的都是个相对普通的学校,对于文学社如此高端的东西从未见过,初中毕业才听说这个词,感觉简直靠近了文学一大步。
入学之后我便申请加入了文学社,当然,仅止于此了,我的文笔太差,此后三年并未参与过任何活动,或许某次征文交过一篇文章,但其后也没有任何音讯回馈。当然,那时候我尚未开窍,这也是极为寻常和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我至今依然清楚记得当时对于文学的憧憬。
有一件事我记忆犹新,入学分班后没多久,当时坐我旁边的女生是一位据说发表过文章的大高手,我们一起聊天时,我想起暑假里看到的一篇东西,里面介绍了一个作文题:把一张纸扔进一杯水里,以此作文一篇。我觉得这个题目真是精妙,与其分享,对方笑了一笑:“哦,杯中窥人嘛。”我当时并不清楚那是什么,班门弄斧,自觉有点糗。
我后来总是会想起这件事,觉得有趣。我那时生活的是小小城市的小小圈子,尚未接触网络,对于外界的事情所知甚少。韩寒通过《杯中窥人》获得新概念作文一等奖当时已经传得很广了,但即便作为自诩的文学爱好者,我对此事依然毫无概念,我为着看到了一个精妙的题目兴奋不已……我常常回想,并且感叹:那时候的我所看到的那个世界,真是完美无缺。
我所能见到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感、充满了可能性,我每一天看到的事情都是新的,我每增加一项认知,便确确实实地获得了一样东西,犹如在奇妙的沙滩上捡起一颗颗奇妙的石头,周围的物质固然贫乏,但世界妙不可言。纵然我毫无文学天赋,但我热爱写作,也许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发表任何文章,但文学将带着我去神奇的地方,这一点毫无疑问。
“嗨,把一张纸扔进一杯水里,你能用它写一篇作文吗?”
假如我能够回到那一刻,告诉当年的那个孩子,你将来会靠文字吃饭,甚至会加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