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下午申时二刻,并不和谐的一幕正在江宁城内升起、蔓延。
城东卜水街,原本热热闹闹的重阳街景,茶肆二楼爆炸发生后不久,局面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远远近近看热闹的人群堵塞在街头,一些背负刀兵的武者、好事者们站在附近指指点点,而在茶肆外的街道上,一众客卿、护卫的应变稍有些混乱,但随着如“铁肘”徐安等人开始朝灰尘里冲,几名能够管事的客卿也做出了决定,将示警的响箭放上了天空。
中间耗费的时间并不久,对于街道上的众人而言,这个决定在做出之时也稍显有些鲁莽。
这一次在金勇笙的安排下,跟随时维扬过来布局的时家客卿足有十余人,皆是绿林间有着偌大声名艺业的凶悍之辈。他们过去或是在地方有着自己的山寨;或是手段高强,在战乱时期仍能威震一方的豪强凶人。
就地位上而言,抓捕区区一个严云芝,这些客卿任何一个到场,也就够了。。甚至至于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几位,如“十五弦”于慈这样的老江湖,即便是严家堡严泰威亲至,那也只能对老人执以晚辈之礼。
——这甚至都不是以身份排辈来压人,自中原战乱、女真肆虐后,那种虚假的名声,在公平党这种厮杀出来的势力高层,不可能占到长久的便宜。这位使偏门兵器的老人看似年迈,但近些年来,手底下的铁陀螺不知砸碎了多少绿林人的天灵盖,手中的铁线也不知缠住过多少自以为艺业惊人且年轻气盛的英雄豪杰的颈项,也是在不少身形高大魁梧的汉子被老人制住生生勒死之后,公平党内部也才真正认可了这类人的身份地位。
战乱固然令得天下动荡,无数人颠沛流离,但也使得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加剧,披沙拣金。过去那些盘踞一地,稍有些武力便自称一方宗师的套路已然行不通了。而作为这些年来人群聚集、天下最为混乱的一片地方,江南的一众武者在摩擦中交流、融合,大家都变得更加厉害,这是公平党内部的共识,也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天下的共识。
十余名这样的客卿,加上上百的时家精锐护卫,再算上附近几条街道上故布迷阵、守卫医馆的一些人,这样的阵容,即便是大光明教那位林教主亲至,也讨不了好去——虽然过去的擂台上没什么人挡得住那位发飙的天下第一人,可眼下的情况又不是擂台,十余高手、上百战士无所不用其极的情况下,吃亏的也必然会是对方。
而在这样的阵容下,稍出变故便立刻发响箭召人,令这边的同伴朝这边收缩,这对每一个客卿而言,都是极丢面子的事情。各方英雄在场,都还没弄清楚事态,你这一惊一乍的找帮手,往后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
但当然,楼上那一阵爆炸引起的变故可大可小,烟雾冲散之中,徐安跃上高楼,时维扬在烟尘里嘶喊,街头上其余几名客卿便各自有了动作,有的让人准备好用渔网救场,有的大声提醒众人“二公子没事,我听到了”,而其中一名客卿放出了最基本的示警响箭。
两边的街头上,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认出了这响箭的涵义,便纷纷议论:“这是时家在做事。”
“事情不小,时家的‘御林军’亲自到了,这可都是硬点子……”
时家过来的级别不低,倒也配得上茶楼里那片突如其来的爆炸。而其后的变故暴烈而迅速,徐安被踢下楼头,在街面上吐血翻滚,二楼、一楼的烟尘中都是一片惨烈的厮杀,再接下来,楼板坍塌,烟尘更是扑向四面八方,外头的人一时间还没能做出最妥善的决定,而蒋冰搀着时维扬从一楼的烟尘里冲出来了。
看见时维扬浑身是血、手臂断去的那一刻,周围的人才陡然间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而下一刻,那持刀的刺客,如同嗜血的魔神一般,从后方的烟尘中追杀了出来!
这刺客的步伐猛烈而迅捷,脚下蹬起灰尘就像是爆开了一般,他冲向蒋冰与时维扬的深厚,长刀斩落。旁边的街道上,附近的人也大都有了动作,有人大喊之中抛出了渔网,有人抛出手边的物件,有人持刀枪杀向前方,有人将路边的桌椅砸了过来。蒋冰推起时维扬,奋力扑向一旁。
那刺客面对的,几乎是周围呼啸而来的漫天人影、枪影、渔网的影子……蒋冰护住时维扬扑向旁边的那一刻,只见刺客的身影在高速的奔跑中猛然低伏,他仿佛在呼啸间从虎豹化为了蜘蛛。刷的一下,从正面冲来的一名持枪护卫被这狂风卷中,身体在空中被硬生生的扯向后方。
兔起鹘落的瞬间,刺客冲出烟尘,在一刀未曾劈中后转眼间低伏过丈余距离又高速探起,将那名护卫轰的一声拖砸在街道对面酒楼的台阶上,一旁的一名护卫惊觉间扭头,刺客手中的长刀横指,直接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瞬,这护卫全力后退,与这酒楼前的摊位撞在一起,对方已经径直重进了酒楼大堂里。
渔网、兵器、各类器物、攻杀在街道上落了空,后方的烟尘里,也有数道狼狈的身影追了出来——这是在茶肆一楼被砸得七荤八素的一群护卫。
一切并未停止,对面的酒楼大堂里本就有时家的护卫与客卿存在。先前他们在二楼上亦有安排人手,方便更加清晰地监控茶楼中的动静,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