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门外的寒风吹进来,扬起了她身后黑色的披风下摆,此时俨然听到了幻觉。于是斥候又重复了一遍。
而传讯的信上也是这样说的。
“炭火怎么还没来,医官呢,为这位壮士疗伤,为他安置住处。”她的目光迷乱,简单的信函看过两遍还显得茫然,口中则已经连续开口,下了命令,那斥候的模样实在是太虚弱了,她看了他两眼,“撑得住吗,包扎之后,我想听你亲口说……林州的情况……他们说……要打很久……”
为上位者本不该将自己的心绪全盘托出,但这一刻,楼舒婉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林州之战,术列速初四动身,初六到,初七打,局势在初六实际上已经明了。黑旗既然未走,如果打不退术列速,那便再也走不了——女真多马,打一仗后还能从容撤退的情况是不可能的。而即便要分胜负,三万女真精锐打一万黑旗,有脑子的人也大都能够想到个大概。
这是初十的凌晨,突然传来这样的消息,楼舒婉也难免觉得这是个恶劣的阴谋,然而,这斥候的身份却又是信得过的。
“撑得住……”那斥候强撑着点头,随后道,“女相,是真的胜了。”
“……华夏军携林州守军,主动出击术列速大军……”
“……打得极为惨烈,但是,正面击溃术列速……”
“……华夏一万二,击溃女真精锐三万五,期间,华夏军被打散了又聚起来,聚起来又散,但是……正面击溃术列速。”
医官来了,斥候被搀往一旁,风吹进来,楼舒婉身后的披风在晃,令她的身形显得极为单薄,但她没有感觉到寒冷,静静地走到书桌边,沉默了许久:“传我命令……”她这样说着,然而声音极低,随后也并未发出什么命令来,消瘦的脸庞上是疲倦的双眼,眼睛里有什么东西亮晶晶地滴下来。
她流了两行眼泪,抬起头,目光已变得坚毅。
“传我命令——”
夜晚的风正凛冽,威胜城就要动起来。
……
天渐渐的亮了。
游鸿卓从睡梦中惊醒,马队正跑过外头的街道。
雨还在下,有人远远的敲响了锣声,在呼喊着什么。
他仔细地听着。
不久之后,游鸿卓披着蓑衣,与其他人一般推门而出,走上了街道,相邻的另一所房子里、对面的房舍里,都有人出来,询问:“……说什么了?”
“林州捷报,华夏军大败女真军队,女真大将术列速生死未卜——”
“一万二千华夏军,连同林州守军两万余,击溃术列速所率女真精锐与贼军共计七万余,林州大胜,阵斩女真大将术列速——”
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响,人们从房间里冲出来,奔上春雨中的街道。
城郊廖家老宅,人们在惶恐地奔走,一头白发的廖义仁将手掌放在桌子上,嘴唇在激烈的情绪中颤抖:“不可能,女真三万五千精锐,这不可能……那女人使诈!”
“叔公,好多人信了,我们这边,亦有人传讯来……二房三房闹得厉害,想要收拾东西逃走……”
“守城的军队已经集结起来了,吴襄元他们接了命令,那女人要乘机动手了……这消息过来,我怕下头有人已经开始反水……”
“愚蠢、愚蠢——找他们来,我跟他们谈……局面要守住,女真二十余万大军,宗翰、希尹所率,随时要打过来,守住局面,守不住我们都要死——”
无数的命令已经以天极宫为中心发了出去,混乱正蔓延,矛盾要变得尖锐起来。
天极宫中,侍女袁小秋走进房间,悄然系紧了被风吹动的帘子,经过床前时,她看到洗漱过后的女相自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的进入了安眠,她抱着被子,脸庞白皙而消瘦,嘴角微微舒展开,像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袁小秋第一次看见女相放下负担后的笑容。
她静静地离开了房间,拉上房门,外头的广场上,雨还在下,远远的、高耸的城墙上,有一道挺拔的身影矗立在那儿,正在凝望天极宫外的景象,那是史进。
云层依旧阴霾,但似乎,在云的那一端,有一缕光芒破开云层,降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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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虚假的光芒。
女真大营,将领正在集结,人们议论着从南面传来的讯息,林州的战报,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就连女真军队中,第一时间都以为是遇上了假消息。
“说不定是那心魔的骗局。”接到讯息后,军中将领完颜撒八沉吟良久,得出了这样的猜测。
但不久之后,事情被确认是真的。
更多的细节上的讯息也随之汇集过来了。
小小的帐篷里,完颜希尹一个一个地询问了从林州撤下来的女真士兵,亲自的、足足的询问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宗翰找到他时,他沉默得像是石头。
“如何?”
“……没有诈。”
“……”
“……一万两千余黑旗,林州守军两万余,其中一部分还被我方策动。术列速急于攻城,黑旗军选择了突袭。虽然术列速最终重伤,但是在他重伤之前……三万五千人对一万二千的黑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