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永青便跟着逼上前去,正要举刀劈砍,那女真人腾挪之中砰的倒在了泥水里,再无动弹,却是脸上中了一根弩矢。卓永青回头一看,也不知道是谁射来的。此时,毛一山已经大喊起来:“抱团——”
秋雨之中,凶险的厮杀转眼间变成了这片山道上的主题,卓永青与毛一山等人已经抱团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脸上已经沾了粘稠的鲜血。不远处,罗业带着几个人是一个小团体,侵略性最强,侯五、渠庆等人又是一个团体,人数最多。这骤然的相遇,女真人凶狠已极。然而当华夏军的战士聚集起来,他们凶狠的猎杀也已占不到上风,片刻间便有数人倒下,鲜血在山坡上重又流淌起来。
名叫潘小茂的伤兵躲在后方驮重伤者的战马边。守着七八把弩弓不时射箭偷袭,有时候射中马,有时候射中人。一名女真士兵被射伤了小腿,一瘸一拐地往山坡的下方跑,这下方不远的地方。便已是山涧的悬崖,名叫王远的战士举刀一路追杀过去,追到悬崖边时,罗业大喊:“回来!”然而已经晚了,山坡上土石滑动,他随着那女真人一同掉落了下去。
战斗也不知持续了多久,有两名女真人骑马逃离,待到附近在没有能动的女真士兵时,卓永青喘着气陡然坐了下来,毛一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杀得好!”然而卓永青这次并未杀到人。他体力耗得多,主要也是因为胸口的伤势加大了体能的消耗。
“检查人数!先救伤员!”渠庆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句,众人便都朝周围的伤者赶过去,罗业则一路跑到那悬崖边上,俯身往下看,当是想要找到一分侥幸的可能。卓永青吸了几口气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要去查看伤者。他往后头走过去时,发现陈四德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中了,他的喉咙上中了一箭。直直地穿了过去。
卓永青的脑子里嗡的响了响。这当然是他第一次上战场,但连日以来,陈四德并非是他第一个眼看着死去的同伴和朋友了。目睹这样的死亡,堵在心中的其实不是伤心。更多的是重量。那是活生生的人,往日里的来往、说话……陈四德擅长手工,往日里便能将弩弓拆来拆去,坏了的往往也能亲手修好,泥水中那个藤编的水壶,内里是皮袋。极为精美,据说是陈四德参加华夏军时他娘给他编的。很多的东西,戛然而止后,似乎会陡然压在这一瞬间,这样的重量,让人很难直接往肚子里咽下去。
然而,无论是谁,对这一切又必须要咽下去。死人很重,在这一刻又都是轻的,战场上无时无刻不在死人,在战场上沉湎于死人,会耽误的是更大的事。这极轻与极重的矛盾就这样压在一起。
卓永青的眼睛里酸楚翻滚,有东西在往外涌,他扭头看周围的人,罗疯子在悬崖边站了一阵,扭头往回走,有人在地上救人,不断往人的胸口上按,看起来冷静的动作里夹杂着一丝疯狂,有的人在死者旁边检查了片刻,也是怔了怔后,默默往旁边走,侯五扶起了一名伤者,朝周围大喊:“他还好!绷带拿来——药拿来——”
卓永青捡起地上那只藤编水壶,挂在了身上,往一旁去帮助其他人。一番折腾之后点清了人数,生着尚余三十四名,其中十名都是伤者——卓永青这种不是刀伤影响战斗的便没有被算进去。众人准备往前走时,卓永青也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要不要……埋了他们……”
他看着被摆在路边的尸体。
“……没有时间。”罗业这样说了一句,随后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指向下面,“要不,把他们扔到下面去吧。”
“好。”渠庆点了点头,首先往尸体走了过去,“大家快一点。”
他们将路边的八具尸体扔进了深涧里,然后继续前行。他们原本是打算沿着昨晚的原路返回,然而考虑到伤者的情况,这一路上不光会有自己人,也会有女真人的情况,便干脆找了一处岔路下去,走出几里后,将轻重伤者暂时留在了一处悬崖下相对隐蔽的山坳里,安排了两人看顾。
“你们不能再走了。”渠庆跟这些人道,“就算过去了,也很难再跟女真人对阵,现在要么是我们找到大队,然后通知种家的人来接你们,要么我们找不到,晚上再转回来。”
留下这十二人后,卓永青等二十二人往昨晚接战时的地点赶过去,路上又遇上了一支五人的女真小队,杀了他们,折了一人,途中又汇合了五人。到得昨夜仓促接战的山头小树林边,只见大战的痕迹还在,华夏军的大队,却显然已经咬着女真人转移了。
二十六人冒着危险往树林里探了一程,接敌后匆忙撤退。此时女真的散兵显然也在光顾这里。华夏军强于阵型、配合,这些白山黑水里杀出来的女真人则更强于野外、林间的单兵作战,固守在这里等待同伴或许算是一个选择,但实在太过被动。渠庆等人合计一番,决定还是先回去安顿好伤员,然后再估算一下女真人可能去的位置,追赶过去。
这一来一回,又是泥泞的雨天。到接近那处山坳时,只见一具尸体倒在了路边,身上几乎插了十几根箭矢。这是他们留下照顾伤员的战士,名叫张贵。众人陡然间紧张起来,提起警惕赶往那处山坳。
已然晚了。
山坳里到处都是血腥气,尸体密布一地,一共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