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了,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眼下在这里的,便是杭州城破后,流离四处的楼家兄妹。
“我?”妹妹的斥责严厉,摇摇晃晃的楼书恒努力站稳了。挥开旁边拉着他也搀扶着他的汉子,疯疯癫癫地笑着,“我是聪明人啊!我就是这个样子,因为我是聪明人啊!要……要好好过,及时行乐!你……你才是疯子!楼舒婉,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风雪之中,楼舒婉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在让楼家站起来!我……在为爹爹和大哥报仇做准备……”
“哈哈哈哈,报仇。”楼书恒摇晃着在笑,然后摇头。“你要报仇。我不要啊!你这个疯子……你还没看清楚,你根本报不了仇,就算杭州的时候你没看清楚,到了这边也该看清楚了!报什么仇啊!一个梁山都死光了!你要报仇。凭什么……你以为你杀了自己的相公就很厉害了。你……你只是杀了自己的相公而已。而且你根本就不在乎他,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怎么不杀了我……”
楼书恒语声渐低。楼舒婉站在那儿盯着他,目光中也充起血来,咬牙切齿地说道:“若非你是我哥哥,我早也杀了你了……”
“哈哈,是啊。我对不起你,我跟他都对不住你,当初在逃难当中,我是被迷了心窍了,快要饿死了,我被迷了心窍了,不该拿你去换粮……”
“你闭嘴!”
“哦。”楼书恒神经质地笑,“你不喜欢,我不说了。可是……我看得清楚,楼舒婉,你报不了这个仇,我也不要跟你报仇,因为你心里根本……”
“闭嘴!”
“你心里根本就……”
“闭嘴——”
啪的一个耳光,响起在楼书恒的脸上,楼书恒踉踉跄跄地往旁边走了两步,在马车的轮子边坐到了地上,他哈哈的笑,从衣袖里拿出藏着的一个酒壶来,打开要喝,楼舒婉冲过去,照着他心坎踢了一脚,然后又一脚踢在他手上。
“不许喝了,哥哥——”
她冲上去对着楼书恒一阵拳打脚踢,冬日里穿得本身就厚,楼舒婉也算不得有多大的力气,对着楼书恒打了一阵,也只是将他的酒壶踢飞,将他的衣帽打乱而已。楼书恒眼下根本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挨了一阵打,满身酒气的在那儿嘲笑。楼舒婉站在那儿与他对望片刻,终于吩咐旁边的人道:“带他回客栈。”
楼书恒被带上一辆马车,马车要行驶时,楼舒婉仰着脸说道:“哥,我们回去再谈。”
楼书恒的脑袋耷拉在马车车窗那儿,恍惚低声道:“我还要去春香阁……”
那辆马车走了,楼舒婉站了好一会儿,然后伸手按了按额头,转身时,看见被打飞在雪里的酒壶,就这样走过去捡起来。里面的酒已经洒了不少,但终究还有,她站了站,举起酒壶咕嘟咕嘟地给自己灌了几口,脸上透出一丝红晕。与身边剩下的随从说道:“走……咱们要把虎王的事情办好……办好以后,就好了……”
一行人走向剩下的那辆马车,马车开动时,鱼营县外不远的一个小村庄。昏暗的柴房里,一双眼睛仰起来,望着窗口飘下的雪花,眼睛属于一名身材骨架宽大的男子,他此时身上邋遢,显得异常消瘦,躺在一片杂乱的柴堆之中,半边脸上伤痕累累,已经被毁去一半的容貌,也因此,没有人再能看见……曾经在那片脸颊上刺下的罪人烙印。
不远处的炉灶边,一名衣着不算厚的农家妇人一边哄着手中两岁大的孩子,一边往灶里加柴,添些温度。
她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当初把你捡回来哦,就是看你身材高大,就算不是什么绿林强人,身体好了也能帮忙做些事情。哪个知道费那么大力气把你治好了,你倒是变成了傻子,唉……赔钱货,你再这样明年开春我就把你赶走了……你做什么总是看窗户,我知道,你冷是吧,等下我帮你拿东西堵一下……”
她是这村庄里的一名寡妇,有些姿色,夫家在的时候,家境倒也算得上殷实,但是自从夫家去世,一切就急转直下了。
几个月前她救下一名被水冲在岸边的汉子,看起来都是刀枪的伤。她心里打了小心思,与其让夫家遗下来的那些东西被其余亲族分走,不如傍个强人,便费心费力地将对方治好,谁知道治好后这人整日里沉默,不发一言,被打骂也不知反抗,让她觉得这买卖实在是不划算,但天气渐渐冷起来,她也不好就这样将一个傻子赶出去,只得将他安顿在这柴房里,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让他自生自灭了。
不过这样的事情其实也给她带来了不少麻烦,夫家的东西终究是夫家的,往日里一些亲族想要占去,总得遮遮掩掩,此时她收留了一个男人,这些日子上门说闲话的人便多了起来,也理直气壮起来,每每令得她与对方争吵一番。
争吵之时,男子便在柴房里,这样静静地听着。这寡妇吵完了回来,每每也得将他抱怨数落一阵:“若不是天气太冷,我早把你赶出去了……”
到来年开春的时候,村庄里就多了一个伤了半边脸的沉默农夫,由于他身材高大,身上又有不少刀疤伤痕,村中人虽然渐渐知道他很好欺负,却也没有人真做得过分,不少人都觉得他或许是有些来头的——或许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