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张青枫开口,老者继续说道:
“河流决堤是前两年的事,还没等我们缓过劲来,今年河流再度决堤,所种的庄稼全被淹死,注定颗粒无收。全郡十几个县,唯独我们青山县,天灾人祸!”
“莫说是朝廷,就算是隔壁县,都明令禁止我们这些灾民前往避难,若是被发现,乱箭射死。”
“以前我们人人惧怕服徭役,现在人人巴不得服徭役碰碰运气,至少还有一口饭吃,活得久一点!”
想到这里,老者缓了缓,好像是累了,直接坐到一旁的木桩上,指了指窗口继续说道:
“看到了吗?”
“窗口的那几具尸骨,是全村人集资从其他村子买来的女人、孩子。”
讲到这里,老者的声音愈发的苦涩:
“前一阵子,我把陪了我十几年的老婆还有女儿,卖给附近的村庄,为的就是我和三个儿子能够活下来。”
“她陪了我十几年,是家里人用了几年的口粮,才娶来的,这么久怎么会没有感情,最后还不是被人用绳子牵着离开家门?”
“我现在多想继续听着,女儿叫我爸爸,可惜再也听不见了,为了活命有什么办法?”
“不把她们卖掉,我和三个儿子都得没命,就算卖掉了,不见得能够活下来。”
老人停下来擦了擦眼泪,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语气愈发的凄凉:
“那就是我家,卖老婆女儿的钱,很快就花完了,我只能去挖观音土吃。”
“将观音土用筛子筛成细土,浇上水做成饼后,放在锅里蒸,很快就能吃了,但是这东西吃多了就会死了。小儿子不懂事偷吃多了,我们第二天醒来,只能对着炕上他冰冷的尸体痛哭。”
“这东西只能果腹,无法消化,也无法排除体外,我们只能互相帮助从体内抠出来。”
“吃观音土终究解决不了问题,剩下两个儿子的尸体,如今就在家里的炕上。”
听到这里,张青枫算是明白了,为何县外的那些尸体,为何肚子会微微鼓起,原来里面装的全是观音土!
老者的儿子,全部是吃观音土死在家里。
张青枫下意识地看了看老者的肚子,发现对方腹部也是微微隆起,像是怀孕的妇人一般。
不同的是,老者的肚子,看起来硬邦邦的。
如果不是他到来,给了老者一定银子,估计对方这两天也要死在炕上。
有了银子之后,他就可以买些吃食,暂时活下去。
张青枫终于明白,为何老者只是抹了抹眼泪,并没有失声痛哭,应该见多了早已经麻木。
“回去吧。”
村子里的情况,张青枫已经无需再探,他无奈地招呼着柳徽音回到马车。
对于老者卖妻卖女一事,他无法去评判,人到了绝境,但凡有的选择都不会出此下策。
回到马车后,张青枫轻声叹息:“希望有了银子后,他的日子稍微会过得好些。”
“他没有日子可活了。”柳徽音脸上无悲无喜,出声打断。
“此话怎讲?”
张青枫好奇,他不是给了对方一锭银子?
银子大概有二三两左右,一个人勒紧肚皮,够生活个三五年了。
柳徽音不语,她只是拉开马车后面的帘子,示意张青枫向外看去。
透过马车的后窗,张青枫很快就发现,有几个村民迅速接近老者。
“袁大头,刚才你是不是收了大官人银两?他来询问我们村的状况,所以银两是我们村里人的共有!”
“什么银两,我不知道!”
“你再不拿出来,我们就对你不客气。”
“老子早已经是烂命一条,说了没有银两,就是没有!”
“大家伙给我上,有了这些银两,我们可以都不用死了,至少可以多挨两天!”
“……”
很快场面一片混乱,那位老者本就颤颤巍巍,在激烈的争夺下,最后双腿一蹬,直挺挺了倒下去。
……
看到这里柳徽音放下帘子,张青枫出声感叹:
“怀璧无罪,匹夫有罪,是我害了他!”
在这一刻,他也是真正见识到,这句话的真实诠释。
“爵爷无需自责,看他的样子,这两天也必死无疑。”
柳徽音出声安慰道,这样的场景她见得太多了。不过,看到张青枫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可以留在爵府了。
“你们青山县饥民河流时常决堤,除掉应征之人,绝户者应该也有不少,良田应该多数无人耕种吧?”张青枫询问道。
“对,这几年粮食几乎颗粒无收,我父亲对此,没有丝毫办法。”
“可是朝廷的任务,每年都有定额,我父亲不是怕头上的乌纱帽不保。他即便不当这个执行者,也有其他的执行者上位,只会变本加厉。”
“现在只希望,爵爷的产业引进青山县,百姓有了倒卖书籍的买卖,有了余钱后,能够去其他县买回粮食。”
“并且吃了爵爷的细盐,不管有用还是没用,最起码也给百姓一点生的希望!”
“学堂教化世人,寒门子弟如果能走出几个秀才,对他们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