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黎一愕转身,道,什么夫人,她不是我夫人。
沈大哥特地交代我们的啊。黑衣人奇道。他一开始就说她是你的夫人,说看在湘君兄的面子上,如果她来寻麻烦,也不要对她无礼。真不晓得她跟沈大哥有什么样深仇,这样伤了他还不够,还是一上来就要取他性命般的凶悍,我们没办法,只好跟她动手,不过也没伤着了她,你就放心好了。
君黎有点哭笑不得,走近去看躺在床上的沈凤鸣,只见他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昏睡过去。
这样近看他的新伤,他才觉出惊心动魄来。伤口还不敢掩起包扎,上了药粉,但仍有浊血不断渗出,要有人不断擦去。便是打斗的这会儿,他血已经又流了满脸,连脸孔的轮廓都要看不清了。
这样下去不行。他皱眉道。找大夫了吗?
已经找了,应该快来了。黑衣人道。原本若只是外伤也不至于如此,但沈大哥今天吃了马斯一撞,我方才瞧了瞧才知他内息涣散,如今内外伤反都加重了。这伤别说三四天了,就静养一个月怕都好不了。也不晓得马斯的人会不会趁机来寻仇,真是要愁死了。
不是说还要跟着你们大哥去金牌之墙的吗?要不要让他早日跟你们大哥会合,自然可保他无虞。
话虽如此,但先前跟大哥约了三日之后才见,大哥也就趁这段日子自己去办点事情,一时半会儿恐怕找不见。
君黎一皱眉,看着沈凤鸣,喃喃道,别好不容易夺得了金牌,回头你却伤重死了。
却见沈凤鸣面上微微一动,勉力睁开眼睛来,弱声道,是谁咒我……
你也晓得有今日,往后收敛些,别没事寻岔子,报应来了命都要掉。君黎似乎是在责备他,但面色还是不无担忧。
沈凤鸣累得眼睛又闭了上去,嘴角微动低声道,原来是湘君大人来了——就到了这当儿还不忘教训我。
是你就到了这当儿还不忘挖苦我。君黎无奈道。
听沈凤鸣半天没动静,他心里略急,去摸他额头,才觉滚烫。
烧得好厉害。君黎吓了一跳,连自己声音都哑了。
沈大哥方才就开始发烧了,所以我们才急。黑衣人忧心道。
死不了。沈凤鸣又微睁双目,吐了三个字,又道,哎,左右现在也无事,道士,你附耳过来,我将运功解毒的法门告诉你。
这点毒我还撑得住,你就不用现在来……
君黎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沈凤鸣说着“死不了”,但心里其实定也担心这次会活不了性命,才想将解毒之法告诉自己。他心头忽然一阵心悸难过,竟忽然想流泪。
沈凤鸣又没了力气,闭目不语。君黎慌忙伸手去扶他肩窝穴道,想要以内力助他挺过一阵,但一触到他身体,只觉气息阻涩难进,连他的脉络走向都摸不清了。
怪我,都是怪我。他忍不住垂泪道。我没料会弄得如此严重,早知我就……
是该怪你啊。沈凤鸣竟又谲然一笑,道,你若对湘夫人好点,你说她还会来找我么?
秋葵她——她一定也是不知会弄成这样。我……替她向你赔罪,请你们几位,都千万莫要怪她。
正说着,总算有人喜叫道,大夫来了!君黎忙站起让开床头,回身只见进来的老大夫白发苍然,赫然是先前见过的、程平的外公关老大夫。想来这一带也就是关老大夫享有盛名,遇到这样重的伤,也只能请他过来。
君黎不便与他照面,好在关老大夫第一眼目光扫过没认出他,他就沉默避去了外面。
少顷,待一人送着关老大夫出去了,君黎才回屋。
湘君兄方才去哪了——还以为你走了,本想让大夫帮你也看下的。一名黑衣人道。
君黎摇摇头,道,他怎么样?
大夫开了两个方子,说先压一压高烧,若情形还好,就接着服另一帖药。但前提是——他得先肯将自己身上毒解了。
毒?君黎疑惑。他身上也有毒?
就是沈大哥练的那个毒掌,跟湘君兄你中的毒是一样的。黑衣人着急道。我也是听大夫说了道理,才晓得沈大哥练这毒掌有多伤身。他是参照以往所知的一些毒掌练法,每日在自己手掌上洒上少量剧毒药粉,一边逐步增加身体抗毒之性,一边习练掌法。但这些毒最终都还是积在身体里,沈大哥以往没怎么接触过毒药,这么几个月,哪里能真正抗得住呢?这毒的效用,除了让人心神恍惚,就是减缓人血的凝固,让人一旦有了创口,就血流不止。所以马斯中毒之后,中了你那一剑之创,才一直流血;沈大哥先前身上的外伤还好,但被那婆娘——那位——不晓得是不是你夫人的——伤成这样,就是致命的了。如果不能解了毒,他血行不足,就算烧退了,也会再行反复。
君黎又去看沈凤鸣,只见他伤口都包扎了起来,人却还是这么醒着,张嘴像是微微透着气。
他当然也听见了这些话,只咧一咧嘴,微声道,我是真没解药。再说了,开玩笑,解了毒我不是白练了?
不解毒你的命就没了!君黎愤愤道。就算没解药,你不是有解毒的办法的么?
运功解毒的办法……咳咳,如今就算想解毒,我哪有这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