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中原本就是军民不分,城中主将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所以发号施令的帅堂,也是本地的衙署所在。
如今城池既然已经易手,这所在自然也就被徐乐接管。
他来到衙署刚刚坐定,韩约就带着几个心腹军将挟着苑君玮自外而入。
此番刘武周的特使,正是昔日恒安甲骑中出名的斗将苑四苑君玮。
只可惜他流年不利,所部兵马连同自己刚刚偷渡过黄河,还不等进入河中辖地,迎头就撞上徐乐所部精锐,结果就是全军覆没自己也当了俘虏。
说起来苑四和徐乐也是故人,两人算不上朋友,但是也不算是敌人。
嫌隙自然是有的,可是也没到不共戴天地步。
虽然当初徐乐因为苑君玮缘故直冲恒安大闹云中,惊动刘武周出面调停,才有了后续的种种经历。
可是细算起来,这也不是什么化解不开的仇恨。
说到底就是边地这么个地方,注定是这么个活法。
徐乐也恨过苑四,不过后来也就释怀了。
这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勉强也算个好汉,尤其是在汉胡大节上还是可以信任。
这次要不是他配合,自己的计划也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要知道王行本带领弱旅孤军能在大唐领内折腾这么久,自然不是无能之辈。
事实上其善于用兵且精通谋略,算是个难得将才。
之所以如此轻易就被杀掉,除了未曾查探到骑兵动静外,最重要的还是苑君玮提供的情报。
自己按照他所说准备认旗,就连铠甲都是苑君玮一行人随身携带甲包内缴获得来,这才让王行本一开始没有升出戒备之心。
否则要是一人一身黑甲骑马端槊往前冲,王行本只要不是个瞎子,肯定会有所提防,能否那么容易取胜就不好说了。
就算能赢,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全员无伤取胜。
徐乐很清楚,苑君玮并不是个软骨头。
他算不上那种不怕死的好汉,但是能在恒安甲骑那种环境下混出头的,身上少不了那种老兵油子才有的豪横劲,否则你再有本事也没人认你。
如果苑四不想说,那就算你打断了他的骨头他也不会说。
更别说熬大营出来的,谁不是三十六个心眼?
只要在关键地方随便说错一两处,就能让自己露出破绽,让王行本可以做出防范。
固然这样做结果是自己也会死,可是被人抓了本就是生死难料,能拉人同归于尽绝对不眨眼,这才是恒安甲骑的做派。
是以他能对自己说实话,足以证明其心中其实并不认可刘武周所作所为。
只不过苑君璋在刘武周手下,他也没办法罢了。
只能用这种方法,表达自己的不满。
苑君玮倒是没受什么罪,大大咧咧走进来看看徐乐,也不用人招呼,就在徐乐对面坐下,嬉皮笑脸说道:“恭喜乐郎君,又给李家立了个大功。
我看到你的时候就知道,王行本这厮算是活到头了。
想当初在南商关,你病得都快起不来了,照样能火并王仁恭。
他王行本又不多长个脑袋,拿什么和你碰?
就他手下这点乌合之众,根本就不配和你交手。
也别说是你,就是我们这边,其实也没把他算成自己人。
就是指望他死前,能多消耗几个唐军,最好是把蒲坂拿下来,那就省了大事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看看韩约又看看徐乐:“我说,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大家好歹也是老相识。
就算是要我的脑袋,也该给一碗饯行酒。
我这说了半天,酒不见一滴,这也未免太过寒酸了。
难道李家如今穷到这地步,连口酒都供不起了?”
徐乐一笑:“苑四说得没错,拿酒来!”
一坛村酿浊酒,配上几个粗瓷碗,徐乐、韩约、苑君玮三人共坐饮酒,看上去并非两国仇敌,反倒真的是故人重逢叙旧。
苑君玮大大咧咧混若无事,酒来就干说笑无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玄甲骑袍泽。
连喝了几碗酒之后,徐乐才说道:“咱们都是边地出身,有些话别人不懂,咱们都明白。
突厥人是什么东西,苑四你心里有数。
别的不说,恒安甲骑和他们之间的血债,就是算一辈子也算不清楚。
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里,你心里明镜相仿。
咱再怎么不济,也不该和他们弄到一起。
你们和李渊争天下,这说不上对错。
可是勾结胡虏牧马中原,就不怕乡亲们戳脊梁骨?”
一声闷响,却是苑四把酒碗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任酒浆肆意流淌。
“少跟我说这些!我苑四是军汉,不懂那么多道理。
就知道兵随将令草随风,主将让干啥就干啥,让杀谁就杀谁,多做少想!从古到今,武人就是这么个活法。
想的越多错的越多,想得越远寿命越短。
反正酒也喝够了,要杀就往这砍!”
说话间苑君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徐乐也把酒碗放下:“你跟我来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