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璧村背枕黄河龙门渡,直面绛州。
再往后便是晋州、吕州、并州这一条线的河东故地,若是顺利的话自此一路向前,便能如珍珠卷帘之势,直接打到太原、晋阳,把沦陷于刘武周之手的土地悉数夺回。
李世民带兵之初,也确实是如此打算。
他之所以带兵过龙门渡直抵柏璧,就是准备沿着河道进兵一举荡平刘武周所部。
由于之前裴寂与刘武周会战于索原度,几乎被打了个全军覆没。
随后李建成又吃了大亏,在李世民带兵的时候,局面已经非常恶劣。
魏王吕崇茂据夏县而反,刘武周所部游骑更是沿着黄河寻觅适合渡口,大有长驱直入杀到关中的态势。
李世民到底是知兵之人,麾下又有玄甲骑这等精锐,是以初战很是光彩。
破吕崇茂、斩黄子英,连战连捷将刘武周打得节节败退,大有一战定乾坤,让大唐东西两大战场同时报捷的态势。
只可惜夏县一战,就被打回了原型。
如今的柏璧已经彻底转入守势,大军沿着河道、山势布阵,营盘绵延数里如同一字长蛇。
寨墙、拒马、栅栏等守御设施应有尽有。
营外挖着三道壕沟,壕沟里面满是蒺藜。
若是要走人的时候,就在壕沟上架上宽大木板,平时则把木板用绞盘绞起,依靠这些宽大的壕沟防范刘武周部下进攻。
营垒间广立刁斗,士兵昼夜值守监视前方。
一旦发现有敌兵试图偷袭,立刻就能传信示警。
白天用旗号,晚上用灯火,这柏璧大营的几万将士就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将来犯之敌拒于营门之外。
看得出来,这些兵士中很有一批善于土木作业的好手。
营垒已经修得如同一座简易城池,虽然没有城墙但是已经垒起夯土寨墙,寨墙外甚至修有马面,寨墙亦有垛口,和城墙比起来其实没多少差别。
要想拿下这么一座营寨要花费的力气,其实并不比攻城少多少。
要么拿人命去堆,要么就得乖乖修造攻城器械一点点磨。
比起徐乐在洛阳城外驻守的两座新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就是唐军资材充沛,否则绝不可能如此败家,用那么多人力物力修个随时可能离开且带不走的营垒。
看上去这营盘确实杀气腾腾戒备森严,但是明眼人一看就能发现这里面的不对劲。
别的不说,一座营垒你修那么结实有什么用?
所谓行营,就是说临时驻扎地。
等到打仗之后部队总要移动,这些累赘不是白费工夫?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座大营的主将已经放弃了进攻打算,完全就是在这不动干耗。
深沟高垒拖延时间,便是指眼下这种情形。
作为营中的军兵,也能感觉出这里面的不对劲。
先是夏县战败,随后就修了这么个营垒,谁心里没点数?
更重要的是,作为三军主将的李世民,自从那一战之后就不曾在人前出现过。
就更让士兵们心里嘀咕,不知道二郎的情形如何,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般受了致命的重创,情况岌岌可危,已经不能理事?
绝望、猜疑、悲观……种种负面情绪如同瘟疫,在军营中弥漫开来。
包括玄甲骑在内,士气都已经低落到非常危险的地步。
好在唐军的军法严苛,军法官带着刽子手在营盘中来回走动,环首刀雪亮的刀锋以及淋漓血迹,就是最好的警告。
谁在这个时候交头接耳或是鼓噪生事,不管是什么官职或者出身,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比起李建成或者李元吉,李世民更能得士卒之心。
加上严苛的军法,以及赏罚分明的纪律,唐军还能维持住基本的士气和组织,不至于变成一盘散沙被刘武周轻松击破。
但是这种局面能维持到几时,却是谁也不敢保证的事。
比起生死难料的主帅以及漫山遍野的敌兵,有一桩更大的危机就摆在唐军面前:军中粮秣不足,照这么下去很快就要断顿了。
从李渊坐镇晋阳统帅河东六府鹰扬开始,直到他稳坐长安登基称帝,他手下的兵将就没过过穷日子。
当初做晋阳留守的时候,便是三天两头财帛赏赐,让军将兵卒拿钱拿到手软,恨不得把命卖给李家良心才过的去。
至于饮食方面就更不必说,放开肚皮吃喝都是最基本的,每月起码都能开两次荤,偶尔还能喝几口酒。
同样都是当兵,做李渊的兵就比云中边军日子舒服,也比杨广麾下的府兵安逸,这几乎是当时武人的共识。
等到起兵之后更不必说,李家靠的就是财雄势大以势压人,背后更有世家豪门支持,钱粮财帛如同长江流水滚滚而来。
当兵的只管卖命杀人就行,吃喝赏赐根本不用担心,足够保证供应。
唯一一次危机,还是阴世师驱民那回。
不过徐乐处置及时,事情根本没有蔓延开。
除去高层之外,大多数士兵根本不知道曾经有过那么一次断炊危机。
从那之后大唐得了永丰仓粮储,士兵就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