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帐幕破碎之处,直吹进来,让这破旧的牛皮中军帐幕之内,如同冰窖一般。
这正是刘武周居停的之所。
比之王仁恭的中军大帐内院外院厢房节堂一应俱全。刘武周的帐幕就兼节堂和卧室两任于一身。
大家挤进来议事的时候就是节堂,晚间铺个狼皮褥子躺倒便是卧房,倒是方便爽利。
刘武周倒是早早就已经休息了,却一直不得安眠,辗转之间干脆起身,寒风又扑面而来,让刘武周忍不住就咳嗽了几声。他本来就有点感风寒,还未曾完全消退。这几声咳嗽,直是撕心裂肺一般。
帐幕一下掀开,却是苑君玮大步闯了进来,他满脸关心之色,询问道:“鹰击,怎生回事?”
刘武周脸咳得通红,浑身缩成一团,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苑君玮掉头冲着外面呼喝:“都死了不成?还不送饮子来?”
一名老军低头而入,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饮子。其实叫做饮子已经勉强得很了,既无香料又无什么上好的食材。不知道加了什么草药在里头,只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刘武周接过,也不挑剔,直着脖子就将这一大碗灌了下去。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喘息也稍稍宁定了下来。
苑君玮关切的看着刘武周,刘武周只是一笑:“某没事,一点小小的风寒而已,死不了人。”
不等苑君玮说什么,刘武周就问道:“情形如何?”
苑君玮哼了一声:“军中强将全都拣选精锐洒出去了,回报来的消息就是,那些马邑军守着的军寨,没一个人敢露头的。都缩在寨子里面做死守模样,指望咱们打不开他的乌龟壳!咱们就是这般直走到王仁恭面前,想是也没什么。”
刘武周一笑:“哪有这么简单!”
苑君玮一脸不服气的看着刘武周。
刘武周带着数万百姓几千精锐骤然而现,马邑鹰扬府却显出不愿意接战之态。不少人就起了念头,干脆直扑王仁恭面前,打破他中军大营就是!要是能擒住王仁恭,生路自现。何苦还冒险行诈降之策?
看着苑君玮脸色,刘武周知道他也是这般心思,只能叹息一声。
“…………是,我们直扑王仁恭大营,说不定就能直抵王仁恭面前。但是拼到了那一步,王仁恭可以朝南退啊!而我们还是没有粮食,困处山间。继续深入,百姓就得丢下。几千军马离了根本,毫无后援,就算能直扑到善阳城下,又能如何?最后还是兵溃身死一途。要不就是一个个啃开这些军寨,夺其存粮,步步而南…………马邑鹰扬兵纵然不敢跟我们野战,但是守坚寨却还是难啃!也许不等打下,咱们也又是饿垮了…………除非想驱百姓而进,用人命填开这些军寨…………苑四,你想这几万百姓死么?”
最后几句话,刘武周已然声调冷硬。
苑君玮想想,叹口气摇摇头。
论心而言,苑君玮是真不在乎这几万百姓死活,只要恒安鹰扬府得全就已经足够。但是刘武周这般说,他就得按照刘武周意思行事。
刘武周却还是在谆谆教诲:“…………而我们一来就示强,压得马邑兵不敢露头。当我们亮明车马是准备直抵王仁恭面前请降的话,马邑兵如何肯与咱们死拼?军心如此,王仁恭也只能做一番布置,然后受降。那时才是我们真正的生机所在!”
苑君玮拱手抱拳,表示听令。
刘鹰击这般说,大家就听刘鹰击的号令,如此走下去罢。
纵然受降顺利,然后呢?
马邑鹰扬府到时候若是不甘心降顺刘鹰击麾下,不是还有一场死拼!受降之际,不可能列出接战阵型,也许能觅到行刺王仁恭的机会,但对上马邑鹰扬府,这一场仗,还是凶多吉少!
死也就死罢,反正总不可能向王仁恭这等人物低头!
刘武周又问了一句:“军中如何?百姓如何?”
苑君玮知道刘武周问的是什么,点点头道:“那些跟着鹰击从北面退下来的老弟兄,都没一个乱说鹰击之策的。而一路以来,关防都布置严密,要有人想潜逃到南面,向王仁恭泄露军中情形,巡哨的弟兄们就将他们拿下了。”
几万人马一旦与马邑鹰扬府的军寨防线接触,刘武周就立刻放出巡哨,并以心腹将领统帅,除了示强压制马邑鹰扬兵之外,同样也是防止自家军中虚实走露出去!这些将领,全都是托心换命之人,哪怕是徐乐,也是绝不肯投降王仁恭的。
刘武周缓缓点头:“马邑鹰扬兵已经被压住了,明日就打出旗号,整军前行,亮明咱们是来投降的!要是有人敢来挑战,打便是了,要受某刘武周的降,只有王仁恭亲见!”
苑君玮迟疑一下,终于开口:“…………鹰击,我兄长还未曾至,不等他了么?”
刘武周从北面退下来,举云中城而降。几万百姓集结起来与大军先行。而苑君璋则还留在后面善后,一城之事,不是那么轻易就能了结的。虽然一直靠着传骑保持联络,但两人之间还有着两天路程的距离。
这恐怕也是刘武周留下的后手,自家万一事败覆没。而苑君璋还留有一点恒安鹰扬府的种子,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将来为恒安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