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中,徐乐一直安然高卧于中军营帐之中。
刘武周对玄甲骑的厚遇,已经近乎于捧杀一般了。正常但为统帅,麾下纵然有立下奇功的强军勇将,也应该待之有节,赏之有度。
但现下刘武周将军中勤务巡哨一应事宜,全部交给恒安甲骑去承担。并拨数百乡兵箭,以为辅兵使唤,连原来陈凤坡他们带领的玄甲骑辅兵都什么活计也不用干了。
现下集结于前线的,恒安鹰扬府连玄甲骑战兵接近二千人,辅兵约千数。其余集结而来的缘边军寨乡兵箭也有二千余人。靠着的就是随军携带的一点粮秣,还有缘边军寨提供的积储。
前线军中乏粮,那是一定的。但凡要上阵,必须将人马喂饱。战马喂足精料,就抵得上十个人的分量。和执必部一场遭遇战打完,前线那点粮秣几乎抖搂干净。现下想集结几百人规模出击都做不到。
一旦要出击,就得喂饱人马,战马反复做冲刺,军士更番叠战厮杀,都得肚里有食!现下只能勉强将人喂得半饱,战马用干草代替精料,行路巡哨可以,但厮杀那是决计指望不上了。
军中乏粮若此,但玄甲骑里有不少粮秣缴获,全是当初从执必思力营里得来的。徐乐早就准备将其献给刘武周来分配。
但刘武周立刻就严词拒绝,还严令麾下所部,不得分润玄甲骑的任何缴获所得!
当时刘武周说得恳切。
“乐郎君归于某之麾下,屡立奇功,斩将夺旗。某之恒安府,却难以赏功。如此已感愧疚不堪,乐郎君拼死血战所得,哪有某厚颜再来分润的道理?且自安享,休养生息,将来决战,还要借重郎君!”
换了其他人,也许就再度进言,无论如何都要刘武周接纳自己的心意。徐乐见刘武周如此说,笑笑也就罢了。
厚遇到了这等地步,再镇日大摇大摆的在营中闲晃,那是自找没趣之道。徐乐干脆这几日就在营中,绝足不出,每日里吃饱了就是蒙头大睡。反正连番血战下来,自己大大小小的伤势也是不少,趁着这个时,能恢复一点就是一点。
徐乐安稳下来,麾下那些军将,也都安静了下来。在营中或者修复甲胄兵刃,或者探视伤号,或者就精心将养,抓紧一切时间恢复战力。
如此厚遇,不用说将来上阵,要加倍卖力才还得上。
但这已经是军中最为精锐所部的待遇了,这一切,都是用实打实的胜利换来的!
徐乐安居帐中,步离也得其所哉。镇日里就在外帐位置,给自己弄来绒毯皮毛,营造出一个安乐窝,镇日里就在那里或者发呆,或者酣睡。有人踏足,这才醒过来,默默注视着来人去寻徐乐。来人朝步离招呼致意,步离也从来不理。
徐乐和步离两人,一人在内帐,一人在外帐。步离从来不踏足内帐之中,只是安心于自己在外间的位置。这几日甚或连一句话都没有,只是保持着这份安然相守的默契。
有的时候,徐乐真的不知道这小狼女到底在想些什么。
连日激战,其实对元气伤损极大,这几日,每天徐乐睡眠都超过六个时辰。但为军将,临战之际,就是要枕戈待旦,连续熬上不知道多少天。但是一旦放松下来,就要能吃能睡,尽可能的恢复元气。
这被徐敢精心磨炼打熬出来的躯体,就是为乱世血战所准备的。这几日休息,徐乐就感觉到血肉滋生,精力体力在飞速恢复当中,只要出阵,仍将马前无敌!
此时此刻,徐乐也丝毫不怀疑刘武周将与执必部做最后一决。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他途?
击败执必部现下看来,只要粮秣运到,以此刻集结之精兵强将,以击士气低沉的执必部青狼骑,胜券当在握中,不过旬日之间就可以了事。那时候在旋师南下,与王仁恭分出个胜负,马邑郡到底将是个什么样的局面,就可以最后看出来了。
但是这南下之战,哪怕以徐乐之胆大骁勇,也觉得胜负在未定之天。
原因无他,就在一个粮字!
恒安甲骑和玄甲骑再是能战,最适合他们发挥的,还是野外合战。
可王仁恭要是谨守各处城塞堡寨,就是不与恒安鹰扬府野外合战呢?而且王仁恭也行了坚壁清野之事,大军南下,野无所掠,说不得就要一个个城塞堡寨硬啃过去。这就是极其消耗时间的事情,纵然背后没了执必部的威胁,军中又有多少粮食,能支撑恒安鹰扬府多久?
未来之途,仍然一战比一战更是艰难。
可自己既然选择了,就一定会将这条路走到底…………说什么也要为这恒安鹰扬府,杀出一条血路来!
并肩血战到了现在,要说对着恒安鹰扬府没有感情,那是假话。
可自己未来,就一直在恒安鹰扬府中效力么?
若是自己匹马单枪,徐乐想也不想,什么时候都是合则来不合则去。拍拍屁股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更不必说自己还有身世之谜要去追寻。
可是现下,几百号弟兄,数百家眷。历经血战,终于在恒安鹰扬府中安身下来。刘武周也算是厚遇,难道到时候自己还要带着他们离开,去中原之地,再闯入腥风血雨之中?
这真是让人难以委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