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道道山岭的阻隔削弱,塞外南下的寒流,到了善阳地界,已经又好了一点。
至少在野外穿行,穿足衣服的话,吃饱肚子,过上一夜不被冻死的会很大。
可桑干河还是透底被冻伤,善阳城外,白茫茫的一片。
因为大雪封路,道路难行。被冻上的桑干河就成了天然通路。此刻一队队车马,正不断的从桑干河上经过。
这些车队,全都是马邑鹰扬兵组成,车上满载着粮食和抢掠来的器物,络绎不绝的赶往善阳城去。
王仁恭一声号令,马邑鹰扬兵四下而出,搜集四乡度冬之粮,运往各处城中储存,实行这坚壁清野之策。尤其以运往善阳为多。
至于马邑郡四野百姓,王仁恭让他们也依城廓而居。到时候郡府自然会发给他们度冬的粮秣。
话虽然这么说,马邑百姓既没有军府组织,也没有鹰扬兵引导保护沿途通行。任百姓自家赶往各城,缺乏组织训练的百姓,哪里又有这个能力?
就算是赶到了,也就是在城外,没有居所,设几个粥棚,每日舍上一点薄粥。熬上几日,除了大批大批的死在城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
幸得马邑鹰扬兵多是本地人为军,虽然奉王仁恭严令执行这个坚壁清野之策,但多少还是下留情,给马邑四乡百姓留下了一点口粮,让他们好歹有个逃荒向河东之地的指望。也没有如何焚烧抢掠,只是征走了大半粮食也罢。
马邑鹰扬兵毕竟也是一个成型的武装团体,需要自我生存发展下去。这个时候让马邑鹰扬兵大规模抗命,不执行王仁恭的坚壁清野之策,只是维护郡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算是下留情了,这坚壁清野之策执行到后来,随着百姓们零星反抗的发生,段也是越来越酷烈,每一次征粮队伍扫荡一圈回来,多少要闹出几十条人命。偶尔四乡还有火起,却是打发了性子的马邑鹰扬兵放焚烧村闾。
乱世就是这样,越到后来,人心越硬,百姓的遭际越是惨酷!
王仁恭的应对策略不只是坚壁清野而已,另外还将防线,尤其是善阳城的防线,向外推去,尤其是死死卡住了桑干河谷这条通路。
原来在马邑郡中,要塞化的就是云中之地而已。有完整和深远的针对突厥人的防线。在王仁恭意欲对付刘武周的时候,也未曾在马邑郡腹地经营什么防线,打得是以优势兵力发起野外合战的主意。
现在徐乐神武这么一闹,王仁恭暂时是不敢野战了,只有赶紧经营防线。
沿着桑干河谷两边山地丘陵,营建起一个有一个的军寨,为善阳城赢得足够的纵深。打的主意就是刘武周起兵南下的话,一个个军寨这样啃过来,等爬到善阳城下,粮食也该耗干净了。那时候当是不战而胜的局面。
原来驻扎在善阳城左近的马邑鹰扬兵,一队队的开了出来,连同民夫,在冬日里营建军寨堡垒。屯驻下来,等待着刘武周南下大军。
陈袭向来脾气又臭又硬,自然不可能留在善阳城享福,给上官赶了出来,驻守桑干河边一处新赶建出来的军寨之内。
这个时候,他就一脸阴沉的站在寨墙之上,看着河谷中穿行的车马队伍。两根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十几名下,簇拥在他身边,笼着袖子缩着脖子看着眼前一切。一名火长咂了咂嘴:“成瘤子这次,算是下留情了。看这车子上,也就二三百石粮食的样子,留下了三四成总有。”
另一名下嗤的一声笑:“成瘤子三十出头的人了,去年大战,拣了一个逃难的小娘,总算是成了亲,据说已经怀上了,他当然要替自家后代修修阴功。”
有人就骂:“成瘤子这算好的了,赵瘸子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下却是狠!烧了一个村闾,车队回来,除了粮食载得满满当当。还有抢来的小娘!也是咱们没有进驻此间,要是看见了,准定得下去和他们厮并!”
有人叹息摇头:“人心坏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何苦闹成这样?”
一个须眉花白的老卒冷笑:“你们是承平日子过来的,没经历乱世的苦楚!都想着自家要活下去,上面的人想着自家富贵,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乡情?好好的人,也就变成畜生了。入娘的才平安了多少年,现在又乱了起来!”
最后还有人神秘的散布着小道消息:“话说开阳兵调过来了,现下已经进了善阳城。”
当下有人嗤之以鼻:“胡说些什么?开阳兵北上,不防着河东的唐国公了?咱们郡公,可从来把唐国公都当成大敌!”
那人面红耳赤的分辨:“咱去城中领粮秣,亲眼瞧见的开阳兵旗号!里头还有咱家亲眷,碰上了还说了几句话,这能假的了?亲眷和咱说的,郡公请来了河东兵,入驻开阳,为郡公支撑,现下就是马邑与河东合兵一处,先把云中的刘鹰击收拾了再说!”
众人一时无语,王仁恭段一招招的使出,都毒辣异常。对内则不惜残害马邑百姓,对外则引河东兵入郡中,已然是将刘武周当成了生死大敌,彻底的不顾脸面了。
但是这段一步步的逼迫上来,再加上刘武周乏粮这个弱点,真的是能将刘武周逼迫到绝处!
稳固藩篱,待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