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乐静静的看着刘武周,不言不动。
这一番话,着实义正辞严,情理周密,慈悲之心,溢于言表。
可刘武周真的是这么想么?
纵然自己不搅闹这么一场,刘武周也必然要寻找破局的办法,不然他何必在云中城苦苦支撑到现在?真到两雄厮并之际,难道马邑郡百姓就能好过了不成?
而且马邑这双雄僵持越久,给突厥人的可趁之越多。等到秋高马肥,突厥人可以大举南下之际,那时候马邑百姓的酷烈境遇,才真正让人难以想象!
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让这双雄分出个胜负!
就算是刘武周说的是真的,难道王仁恭兵马打上门来,自己就任他屠戮不成?难道看着神武城被溃兵抢掠屠杀,自己坐视桑梓之地就这样被糟践不成?
王仁恭挥兵而击神武,自己甘冒奇险,去为刘武周试试王仁恭兵马成色,以为将来决战做准备,最后反倒收获一场大捷,又错在何处?
纵然自己有借刘武周旗号举动,激化王仁恭和刘武周之间矛盾,迫得他们决裂,不得不都使出断然段分出胜负。徐乐始终坚定的认为,马邑这场战事,早打比晚打好!
别忘了,突厥始终在马邑之侧,虎视眈眈!
刘武周这番话,将罪责都安在自己头上。不管刘武周的意图为何,又如何能动摇自己本心?
不过是借着自己,收揽人心而已。而刘武周唯一可以恃而和王仁恭对抗的,除了四千精锐之外,就是马邑郡的人心!
徐乐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自己是从来不肯低头之人。不过刘武周若是为了能击败王仁恭,借着自己再收揽一轮人心,那么也就由着他便是。
或者是觉得自己太过桀骜,先打压一番再说?
这刘武周啊,终究是格局稍微小了那么一些…………
男儿大丈夫,直道而行,何愁人心不归?男儿大丈夫,争天下之际,得英雄而用之,又在乎别人是不是桀骜不驯做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徐乐身上。似乎都在期待着徐乐做些什么。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害怕在云中出现,就一路刚硬到底的徐乐,愤然与刘武周决裂。而这位马邑郡难得的少年英雄,最后却在这云中城下饮恨收场!
而刘武周的目光,也死死落在了徐乐身上。情不自禁的捏紧了拳头。
这位乐郎君,惊才绝艳。得而臣之,是每个有志天下英雄之梦想。但是此子实在太过于桀骜,不将他身上刺拔掉,不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效死力。总觉得这位乐郎君过于飞扬的剑眉,就如一把锋利的兵刃,总有一天会戳伤自己也似!
自己挟大义名分,马邑百姓安危一番发作,这乐郎君到底是低头甘心效命,还是愤然而起,掉头便走?如果要走,自己是不是干脆就将他斩杀于这云中城下,免得为将来之患?
徐乐回顾了一下身边诸人,用目光示意韩约步离两人退开一些。韩约迎着徐乐目光,最终咬牙退下。而步离似懂非懂,看着徐乐向她摇头,终究还是听话的退开了一步。
徐乐策马上前一步,簇拥刘武周的恒安甲骑,忍不住都微微一提兵刃,队伍当中,如风拂水,一片轻轻的甲叶响亮之声。
苑君玮更是握紧了中马槊,裆劲微微下沉,随时都会打马直撞而上!
徐乐看着苑君玮,露齿一笑。扬起马槊将一松,噗的一声闷响,马槊已然落在雪中。
徐乐接着就翻身下马,稳稳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刘武周马前,抱拳拱弯腰:“小子年少,行事孟浪,多有错漏之处。然则小子与王太守之仇,不共戴天。还请刘鹰击原宥。王太守荼毒我马邑生灵,如此境地,刘鹰击若不挺身而出,则马邑百姓,还能指望谁人?刘鹰击实为我马邑之守护神!小子既然负罪,还请刘鹰击不弃,则小子当在刘鹰击旗下,愿为选锋,不辞锋镝,为刘鹰击扫平马邑一郡!”
恒安甲骑的目光转向了刘武周,苑君玮的目光转向了刘武周,一直冷眼旁观的尉迟恭的目光也转向了刘武周。
城墙之上,数百射士的目光,落在刘武周身上,苑君章停在了胡须之上。而万千百姓,更是眼睛眨也不眨的只是看着他们的刘鹰击。
徐乐部下,神色各异。韩约满面愤愤不平之色,步离一脸疏离,宋宝则若有所思。玄甲骑战士,则恨恨捏紧了拳头,一个个颈项上青筋贲突,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这样的沉默,持续少顷。刘武周终于动了,摘镫下马。站到徐乐身前,伸一把将徐乐身形扶正,重重拍了拍徐乐的肩膀。
“男儿大丈夫,谁能没做过什么错事?知错能改就是好事。以后切不可孟浪行事,你是马邑难得少年英雄,凡事也要多为马邑百姓想想!但适才某的话也说得重了些。王太守毕竟是忌惮于某,才在马邑郡行此残暴段,祸害一郡生灵。这责任,总不能让你全担下来。最后还是得归结到某一身之上!你既然来投云中,就安心效力,助某收拾这一郡局面。总要还马邑百姓一个安居乐业,某之性命荣辱,又何足挂齿!”
刘武周语声慷慨激昂,声如铁石,直送入每个人的耳底。这一番话说出来,就代表恒安鹰扬府已经接纳了徐乐,而刘武周也